值班室裡的氣氛正變得不愉快,周志進來了。周志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個子不高,肚子往外凸了出來,小眼睛,看見呂如元和湯姆,滿臉都是笑。
「哎呀,呂探長,久仰了,」周志握住了呂如元的手,「你還記得吧,上次在大京城培訓如何反毒品走私,你還來給我講過課呢?當時我們在下面的都對你佩服得不得了。」
短短的幾句話,把呂如元的怒火全部都壓了下去,你總不能對一個滿臉笑容,又聲稱佩服你的人發火吧。
「周隊長,」呂如元用力地握著對方的手,「我呂如元哪有那個本事啊,都是旁人吹噓的,這不,我現在有事求周隊長了,請周隊長多多幫忙啊。」
「不敢當,不敢當,呂探長,你叫我周志就行,老叫隊長隊長的,生分了,」這周志一看就是官場老油條,與呂如元在這方面也有得一拼,說完又轉向湯姆,「這位是?」
「這位是國土保衛局的湯姆,是胡局長親自點的將,到我們重案組來協助辦案的。」
「哦,幸會幸會,湯姆探長。」周志與湯姆握手,他並不知道湯姆的具體職務,心想叫探長準沒錯。
「兩位是連夜趕來的吧?真是辛苦了,」周志放開湯姆的手,拿眼看著兩人,「你們看,要不這樣。」
呂如元和湯姆都看著周志,看他如何說。
「兩位這麼大老遠趕來,肯定辛苦了,我們不如一起去吃個宵夜,咱們一邊吃一邊聊,」周志說出打算,「咱們聊清楚了,等天一亮,咱們就找局長把這事定下來,你可能也知道了,我們廊城今晚出了個命案,也和你們要找的那個龍行瀚有關,不管是不是他做的,總之他脫不了干係,我們現在就去商量一下,邊吃邊談。」
面對這麼個老油條,呂如元和湯姆只得表示同意,臨走時,周志還問了問文警官,「老文,要不要一起去?」
文警官笑著回應,「算了,隊長,我還要值班,你們去吧。」看著周志把這兩人領走,他舒了一口氣。
躺到床上之後,龍行瀚感到天昏地轉,長這麼大沒有見過死人,也沒有見過那麼多血,今天全趕上了,當時還好,現在一放鬆下來,就有問題了。
那個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人,還有口裡吐著血沫的二毛,都在龍行瀚腦子裡打著轉,就是不消失。接著沙狼的樣子出現在腦海裡,那個在官財賓館打著哈欠的沙狼,那個在田雄身前笑著的沙狼,到處都是沙狼。
看來,他是被人給盯上了,只是他難以理解,怎麼就這麼快?連他自己都不能肯定是不是他做下的明軒防火牆案,居然會有這麼多人懷疑到他頭上。那些在夢境裡出來的那麼多奇怪的模擬器,那些個玩意是從哪裡來的?難道是那個夢境裡自動產生的嗎?還是和他一樣,也是某個人做夢的時候夢出來的來的?這些人有沒有被懷疑,被跟蹤?
腦子痛了起來,白傲雲出來了,就那麼在他面前旋轉著,一邊旋轉,還一邊問,「這樣旋轉好看嗎?要不要再去挑選一條新裙子?」轉眼白傲雲的形象就消失了,出來的是那個在小區裡一步步後退著的奇怪女人,那個女人也露出一張和白傲雲一模一樣的臉孔,輕輕地飄到他的面前,「我選了這條裙子,飄給你看看好嗎?」
一宿無眠,龍行瀚一會兒睜開眼,一會兒又朦朧了起來,腦袋一下痛得要命,一下又清醒得不得了,眼看著窗戶慢慢地亮了,他想爬起身來,但身上軟綿綿的,又過了不知多久,他聽到隔壁起床的聲音,還放著音樂,他知道,這是夏躍起床了,這個傢伙一起床就會放音樂,而且曲子一直都不變,一直就是飛得更高。
龍行瀚想想,還是決定給田姐打個電話,今天請個假不去算了,回家休息一下,把事情說給老爸老媽聽聽,讓二老給安慰下,奇怪的是,他居然本能地知道,這事就算告訴安樂青,也沒有用,反倒會嚇到她。
「田姐,我是龍行瀚。」不出所料,田姐果然已經醒了。
「你有什麼事?龍行瀚。」田姐的心情似乎還很糟糕,所以接龍行瀚的電話的時候,有點惡聲惡氣,一點也不像昨天那種老大姐的口氣。
「田姐,我今天想請一天假,身體不舒服。」龍行瀚不敢說他昨天捲入了一宗命案,昨晚他只是報個案,就惹來這麼多麻煩,現在如果告訴田姐原委,不知道會有什麼事發生。
「請假?為什麼要請假?你不知道項目正處在十分緊張的關頭嗎?」田姐絲毫不想通融,這也太不近情理了,「不同意。你要是病了,馬上就去醫院,去完了醫院就來公司。你昨晚的那個報價做得怎麼樣了?今天我們一起看一下。」
放下電話,龍行瀚破口大罵,罵完之後,又頹然坐下,可能,田姐也知道龍行瀚會罵她,她肯定不在乎,她剛剛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一時間,龍行瀚突然就想到了辭職。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春雨後的野草,在他心底一下就瘋長了起來。
但龍行瀚又想到了安樂青,不管怎麼樣,一想到安樂青,龍行瀚就覺得能忍受很多東西。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戀愛,他不想這麼快就結束,如果安樂青知道他失去了工作,他們的關係還能維持多久?這是個他必須面對的現實,他無法逃避。
龍行瀚掙扎了起來,他記起來這附近有一家藥店,藥店裡肯定有解酒的藥賣。這就好,只要還有解決方法,他就不會放棄。
吃瞭解酒藥之後,龍行瀚又躺了一會兒,於是起了床。這會兒房間裡更亮了,他看到了旁邊桌上的那瓶酒,它只剩下了一小半,他昨夜居然喝了這麼多,他把剩下的酒扔進了垃圾簍,穿好衣服,下樓上班。
在路上,他喝了一點豆漿,又出了一身汗,覺得身體舒服多了,遠遠地望著清靈公司的辦公樓,他突然覺得田姐也不是那麼可恨了。真是有意思,身體一舒服,心情就好,心情一好了,看誰都順眼。
進了公司,看看時間,差不多九點半了,田姐這會兒可能在她的辦公室裡發火了,龍行瀚加快了腳步,周圍的人一下就多了起來,他一看,發現這些人大多數是陌生人,這些人穿得整整齊齊,手裡都提著個公文包,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去了大會議室。
公司什麼時候一下招了這麼些人?難道公司的業務真的是要大發展了?那麼田雄前天開會時說的話,倒也真的沒有在忽悠大家,雖然當時他就覺得這董事長真能忽悠。
進了大辦公室,每一個人都在,但氣氛相當異常,每一個人都沒有在認真工作,羅永吉乾脆就在裡面開起了小會,幾個人在那裡嘀嘀咕咕,這讓龍行瀚十分驚奇,於是他準備湊過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羅永吉也注意到龍行瀚走了過來,但一當龍行瀚走過來之後,他就停止了說話,直看著龍行瀚,直到確認龍行瀚是準備加入他這一群,就馬上揮了揮手,「都去上班吧,我這裡沒有什麼信息了。」
龍行瀚覺得很是詫異,只得又折向田姐的辦公室,他想田姐可能已經等急了,他一敲門,沒有人說聲請進,再一敲門,也沒有人來開門。他還要敲,旁邊的秘書汪曉晶抬起頭來不耐煩地說,「你都敲了幾次了,難道不明白裡面沒有人嗎?」
「田姐去哪裡了?她有急事找我,不,不,我有急事找她。」
汪曉晶沒好氣地說,「什麼急事,這公司哪裡還有什麼急事,她今天根本就沒有來辦公室。」
「沒來?」這下輪到龍行瀚驚詫了,田姐今天不來上班,還不允許他請假,還說要與他商討報價,這算哪門子事?
看到龍行瀚吃了癟,坐一旁的羅永吉笑了,那幾個原來湊在一起的人,又湊在他身邊,開始繼續嘀嘀咕咕。
龍行瀚沒有再試圖湊到羅永吉身邊去,而是回到工位上,心裡覺得奇怪,這公司今天怎麼了這是?難道是他喝得太多,看周圍的一切全部都變形了,還是這個公司喝醉了,裡面的人全變形了?他的疑問沒有人回答。但羅永吉那邊的話卻開始傳了過來。
「公司要變天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羅永吉的聲音,顯得神秘,透著得意,「別看某些人現在翹著尾巴,也蹦達不了幾分鐘了。」這句話聽得龍行瀚十分之不舒服。他知道羅永吉這是在說誰,可他要怪卻只能怪那個該死的央莉,如果不是她,他就不會對田姐撒謊,不對田姐撒謊,就不會讓田姐賞識,不被田姐賞識,就不會引起這個羅永吉的忌恨。羅永吉來這公司有兩三年了,還沒有接觸過比部門經理更高職位的客戶,他龍行瀚撒一個謊,就跑到了羅永吉的前頭,能不招人恨嗎?
另外一個聲音在問,「那,羅哥,你的消息可靠嗎?那些人什麼時候來?」
「這會兒應該已經來了,我猜,」羅永吉一副權威的樣子,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到這些消息的,「那個合同應該已經擬好了,只等簽字了。」
正說著,羅永吉一下就站了起來,指著門外,「快看,其它部門的人都去了,我們也去吧。」說著領頭就衝了出去,辦公室裡的其他人見狀,馬上也一窩蜂地跟著衝了出去。
龍行瀚的動作慢了點,等他衝出去的時候,走廊上已經全是人,他們都在上樓,都說地點就是大會議室。現在龍行瀚大致明白公司會出現什麼樣的變故了,只怕這個公司是要換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