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瀚錄完口供後,還在警局裡呆了一下,那個文警官拿著他的口供顯然去找什麼人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龍行瀚,你可以走了,我已留下了你的電話,有事,警方會繼續找你的,請保持手機開機。」
「好的,」龍行瀚打著哈欠站了起來,「再見。」他原以為打電話報了警,就沒他什麼事了,誰知弄到這深更半夜。他下班的時候就差不多十點半了,這麼一折騰不知道幾點了。他出警局的門的時候,看了一下手機,差不多快一點了。本來想給父母打個電話,報個平安,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時間太晚了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是不想嚇到父母,他覺得父母已經有相當多的秘密壓在心底,就不要給他們再增加心裡負擔了。
出了警局的門,龍行瀚發現很多路燈都已經滅了,周圍的住宅裡面也很少有燈光,真正的一片黑燈瞎火。可他的心境已經和進小巷子有很大不同了,現在讓他再去走一遍那個小巷子,他是絕對不敢了。豈止不敢,現在他走在黑暗中,都有點害怕,害怕隨時又出來一個人,舉著鋼筋,朝他砸過來。短短兩三個小時,只是一場旁觀的命案,就對他產生了這樣的心理陰影。
「那個二毛和死的人為什麼要跟在你後面?」這個問題文警官反覆問了兩次,每次,龍行瀚都回答說不知道,但他其實能隱約猜到一點原因,能讓他被人盯上的原因,可能就只有明軒防火牆案了。準確地說,他是在夢裡參與這個案子的,這不知道在司法上如何來裁量?而且,他記得他在官財賓館也是見過沙狼的,後來這賓館炸了,他就知道,這爆炸與明軒案有脫不了的關係。
想到這,龍行瀚大致能推斷出二毛他們跟著他的原因是什麼,那個突然出手幹掉這兩傢伙的人似乎是在幫他,那會是誰?商全?或者,是那個如鬼似魅的女人,想起在夢中遇到的白傲雲,龍行瀚很難把這個如仙女一般美麗的女子和殺人兇手聯繫在一起,他的最大理由就是,白傲雲只是在夢中出現過,怎麼可能又來到了這個現實世界?
龍行瀚一邊一邊想,居然渾身有點起雞皮疙瘩,他看見路邊有一家小店似乎還亮著燈,於是走了過去,買了一瓶廊城泥坑,高度白酒,五十六度,在廊城人稱「窮人的茅台」。之所以要買這個酒,是他覺得今晚見過死人,如今離了燈火輝煌的警局,置身於這幾乎是無邊的黑夜裡,先喝上兩口,壯個膽,接下來回去之後很可能睡不著了,得用這酒來催眠一下。
到了宿舍,龍行瀚小心打開房門不影響到其他同事,尤其是夏躍還和他住一屋,平時這夏躍就不怎麼尿他,現在被龍行瀚反超獲田姐賞識,要是吵醒了夏躍,今晚可就有得玩了,他現在可不想再惹事。
又喝了幾口酒之後,龍行瀚覺得渾身都像是在火燒,本來嘛,現在正是天熱的時候,大傢伙兒喝的都是降暑氣的啤酒,很少喝白酒來增加火氣。幾口酒下肚之後,他一陣頭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就向床上摸去。他很想現在就給田姐打個電話,告訴她,他很想請個假,但現在什麼都顧不得,先睡再說。
龍行瀚剛離開警局沒有多久,呂如元和湯姆就到了廊城警局,剛剛湯姆剛放下電話,呂如元就建議兩人馬上連夜趕到廊城,湯姆本來不想這麼晚連夜趕過來,但最終拗不過這位重案組長。
接待他們的是文警官,面對突然闖進來的這兩個人,他覺得很奇怪,他問「兩位是?」在呂如元和湯姆做了自我介紹,又看了呂如元拿出的內政部命令,文警官的臉色才好了起來,他告訴呂如元,「你們要找的那個龍行瀚,差不多半小時前離開警局,你現在去追,說不定就能把他抓回來。」
「半小時前?」湯姆來了興趣,早點破案,不負胡豪局長的使命,這讓他很高興,「呂探長,咱們現在就去把他抓回來。」
「現在去把他抓回來?怎麼抓?」呂如元反問,這有點出奇。
「怎麼你不想嗎?抓到他,這案子就破了。」
「破了?」呂如元一臉興趣地看著文警官,「文警官,你能不能告訴我,剛才那個龍行瀚為什麼會在警局,這麼晚了,他離開警局,總不是在這裡玩玩,玩夠了就走吧。」
文警官看著呂如元,直覺覺得這個人相當難對付,只得實情相告,「那個龍行瀚今晚是作為一宗命案的報案人在這裡錄口供。」
「錄到這麼晚?」
「那宗命案發生在大概十點半的樣子,他當時在現場,他報了警,我帶他回來錄口供,半小時前才走。」
「他目擊了命案?還是就是他造成了命案?」呂如元自顧自地提出兩個問題。
對這樣的問題,文警官不回答,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命案關天,等白天一上班,警局就會成立專案組來偵破此案,現在刑警隊隊長周志沒有來,就只能先這麼著,警局沒有電影或電視裡響應得那麼快,一出命案一接警就出動大隊人馬,那不是現實。現在他希望這兩人就這麼著,願意呆著就行,等白天他下了班,隨便他們吧,當警察不也是圖口飯吃嗎?
湯姆回答了這兩個問題,胡豪給了他信息,但卻沒有明確指示他如何處理,也就是說,他有相機處理全權。所以他覺得還是來點直接的比較好。
「咱們也別問什麼了,直接去抓人吧,」湯姆沒有在警局幹過,有時候保衛局又是個無法無天的地方,所以做起事來,比較喜歡直截了當。
但這個提議遭到呂如元的反對,「現在情況不明,如果我們早知道這個龍行瀚有重大嫌疑,如果沒有出這個命案,倒是可以直接抓人,但現在不行了,這個龍行瀚的背後肯定還有人,要是現在抓了他,可能什麼都得不到,搞得不好,說不定這個龍行瀚也會被人幹掉。那這唯一的線索就斷了。」
湯姆不說話了,雖然他也學過刑偵學,但他的主業不在此,現在拿他的弱項與呂如元的強項去碰,明顯不佔優勢。他一直以來就有個疑問,為什麼這個明軒防火牆的大案不由內政部直接派人下來主管,又或者乾脆把這案子交給國土保衛局來辦,為什麼會交給大京警方來管,雖然大京警方有個管轄權的問題在裡面,但考慮到這個案子的嚴重程度和惡劣的社會影響,就是交給保衛局也不過啊。但疑問歸疑問,但人家呂如元現在就是明軒案的重案組組長,他湯姆只是保衛局派來協辦的,雖然保衛局內部就有人傳聞,說這明軒案牽涉太廣,不能由保衛局這麼強橫的部門來辦,而是由內政部部長特地下令由易於操控的警方來處理此案。湯姆記得當時傳聞裡用的詞就是處理,是處理,而不是破案,兩個字的差別,這學問可就大了去了。算了,湯姆想著,這裡水也忒深,還是不要過於深入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好吧,」湯姆也支持呂如元的看法,釣釣魚沒有什麼不好,他問文警官,「你們局長什麼過來?」
「應當是上班的時候吧,」文警官看著牆上的石英鐘,「現在快兩點了,再過個五個小時的樣子,他就該來上班了。」
「再過五個小時?」呂如元不滿,「如果他現在來的話,我們可以立刻開會,安排人手,天一亮就可以立刻布控,他正常上班,把人手安排好,起碼要到下午才能派出來人。」
「不行,你馬上通知你們局長,就說明軒案重案組呂如元求見他,請他立刻來警局。」
「這,這個」這個要求明顯讓文警官感到為難,「這會兒,他應該已經睡下了。這樣打擾他,不好吧?」文警官還有潛台詞沒有說出口,那就是明軒案發生在大京,不是在廊城,破案當然一定要破的,但早破案或晚破案和廊城警方又有多大的關係,眼下那小巷子裡一死一傷尚且要等著局長天亮起身後才處理,何況這明軒案還不是廊城警方管轄範圍內的事。
「文警官,明軒案全國震動,案情十分重大,」呂如元對文警官的猶豫瞭然於胸,他敲著內政部命令,加重語氣,「雖然這案子不在廊城範圍內,但協助偵破此案,也是一件大功啊。你可以替你們局長想想。」
「好吧,」文警官點點頭,「兩位在我這值班室先坐坐,我去去就來。」
呂如元十分興奮,看著石英鐘,一點睡意也無,湯姆則打著哈欠,掏出煙來,呂如元給兩人打著火,問湯姆,「你們那個向珊怎麼沒有一起來,你們不是一起給派過來的嗎?」
「向珊嗎?」湯姆似笑非笑,「她一個女人,就讓她休息一下吧,何況,她還有其他事在身。」
「其他事,她不是和你一樣專職這個案子嗎?」
「嘿嘿,老呂啊,有個老歌怎麼唱來著,」湯姆說著就唱了起來,「有些事你就不必問,是不是這樣的,哈哈。」
呂如元聽得湯姆似乎話裡有話,又想著向珊那一副狐媚子樣,也就點點頭,不再問。
文警官回來,他告訴他們,「你們等一下,我們刑警隊周隊長一會兒就過來。」
今晚出了命案,按規定這種事要第一時間通知周志,他本來隨隊去了案發現場,安排好事情之後,又在局裡坐了一下才走,在文警官剛剛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也才到家不久,他聽了文警官的匯報之後,自做決定地先頂替局長過來,讓文警官先去通知呂如元和湯姆兩位。
「周隊長?不是說請你們局長過來嗎?」呂如元質問文警官,「他能來安排什麼?」
「呂探長,」文警官也有點發火,他夾在中間也難做人,既不能得罪局長,又不能得罪這兩個從大京過來的要人,就這麼安排,這兩人還不滿意,「周隊長主管刑警隊,在局裡資格也老,他怎麼就不能來?他一樣可以和你們現在會商,滿足你們的要求,到時再知會局長一聲,也就是了。」
看著文警官變了臉,呂如元弊住了火,到了人家這裡,有求於人家,雖然按一般的作法是要局長親自出面,但現在時間不對,也只得從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