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晨光、青草。
煞氣、修行、逐夢。
退與進這兩種行為方式不能說明誰勇敢,更不能說明誰對誰錯。
有人認為當面對強敵之時要勇敢的去面對,如果逃走了,那麼將於道心有礙。這話在易言心中根本就不成立,他向來是遇上了強敵能逃則逃,實在不能逃自是唯有死戰。
在易言看來,現在所要面對的敵人與年前所要面對的敵人都不是什麼一生之敵,不知何時,他竟是覺得自己沒有什麼一生之敵了。即使人間天庭的神殿也是如此。
遇敵人時,能殺則殺,不能殺則避開,下次若是再遇上,能殺則再殺,不能殺便又再避開。就如水被阻了路,如能漫過則漫過,不能的話便繞過,繞也不能繞漫也漫不過,那就自然是蓄積在那裡,只要不乾涸,終會有一天漫過阻礙自己的障礙。
水流的方向永遠是最低處,而修行之人的目標也應是大道深處。
那些阻擋著前往大道深處的障礙都不是敵人,都不應該對他們生出執念,如仇恨、愛慕……,易言沒有真正的去想過這些,但是在他的心中對於那些敵人的仇恨卻並不重,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能夠做到仇不滯於心了。
踏著草上的晨露,尋著心中的那一縷越來越重的危險感。
他的元神溝通天地,隨著天地而變遷,就在這一刻,他的元神清晰的感應到了太陽精火在天地間陡然旺盛了起來,然後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在他前方正有一人懷裡抱劍的站在晨風之中,他的頭髮自然是沒有像普通人一樣刮去前額頭髮,即使是易言現在前額也長起了頭髮,不再剃刮了。
這是一位如朝陽一般的年輕修士,他的頭髮鬆散的被一根銀絲帶繫於脖子後面,前額的留海斜撇著,在風中微微飄起,他身上穿著的道袍衣袖、腰部都顯得特別的寬鬆,給人一種隨時都要乘風而去的感覺,像雲一樣。
最後易言將目光落在了他抱在懷裡的劍上,那是一柄充滿了靈氣風韻的劍。當易言一看到他時,便知道他是來自於蜀山,因為他的身上有著只有蜀山劍派的人才有的那種銳利之氣,易言得到了陰陽劍葫這麼久,對於蜀山的氣息太熟悉了。
「說實話,你主動來找我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叫道陽子,來這裡殺你不是目的,主要是為了抓你回蜀山。」
他說話很輕鬆樣子,音意之中確實沒有半點仇怨交加的味道,很自然的那種。
易言就站在道陽子三十步之外,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袍子,不知從何時起,他喜歡上了黑色,他同樣的年輕,同樣的削瘦,只是與道陽子身上的輕靈銳利不同的是,他的身上充滿了內斂與神秘。
「想要抓我到蜀山可沒有那麼容易。」易言緩緩的說道。
道陽子竟是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我再說一次實話吧,不光是你主動來找我讓我意外,看到你之後我更加的意外了,原本以為不會有多困難,現在看來只能殺了帶著你的人頭回去了。」
易言的眼睛微微的睜著,他說道:「你們是怪我殺了你們蜀山派的人奪了你們蜀山的法寶,所以才一定要殺我的。」
道陽子笑了,笑的依然很輕鬆的樣子,笑聲落下立即說道:「原因確實是這個原因,但意思卻不是這個意思,那只是起因,不知道我這麼說你能不能理解。你不是我的仇敵,也不是蜀山的仇敵,他們為什麼被你所殺我們也不想過問原因,現在天下人都知道有一個叫易言的人殺了我們蜀山的人,並奪了我們蜀山的法寶,所以我們蜀山一定要來,不是為了仇,而是為了讓天下人看著。」
「我知道,這無關仇怨。」易言說道。
「大家都是修行人……」道陽子說道。
易言心中自然明白道陽子的意思,一個入了門派的人很自然的就會去維護門派的尊嚴與名聲,因為一個門派的名聲與尊嚴會影響到那個門派的實力,比如法術威力會減弱,靈力可能整體下降等,若是派中有一個人的名聲在天地間如日中天,那他就能夠讓整個門派的實力提升。
而他領悟出來的法術自然的也將讓整個門派多一樣法術,並且類似的一些法術都將威力增加,一般來說,一個傳承越是久遠的門越是可怕,底蘊深厚到不可測度。
然而只是他話才落,易言一直別在腰間的太平劍已經出鞘了,劍吟聲響起之間漫天火焰一朵朵詭異的浮現,就浮生在道陽子的周圍。
在易言拔劍而出的之時,那邊的易安遇上了一群修士,那一群修士共五人,三男二女。他們看到易安與方明空出現時一個個注視著,那種壓力讓方明空全身顫抖著,牙齒打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走路都不太穩。他側頭去看易安,卻發現她竟是面無表情,而且舉止不知道何時已經變了個樣子。
她的頭微仰著,眼神祇是一個個在他們的臉上掃過,眼神之中竟有一種不屑與高傲,彷彿完全不將他們看在眼裡。
對面一群人修士無人敢說話,易安淡淡的哼了一聲,因為是迎面相逢,所以易安直接從他們的中間走過去,當走在中間之時突然停了下來,朝身後一直不敢過來的方明空怒哼一聲,說道:「怎麼,還想要人救你嗎?」
她這突然的一句話讓方明空不知她是什麼意思,但是卻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易安說完這一句話後又淡淡的掃了眾人一眼,然後一步步的離去。也就在她轉身離去的一剎那,有一個女聲小聲嘀咕道:「什麼人啊這是。」
她這一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易安聽到了,但是她沒有轉身,而淡淡的說道:「看來許久不出山,已經沒有人知道本仙的手段了。」
她的這話讓方明空整個心都提了起來,全身瘋狂的顫抖,他只想著易安不要說話,不要得罪了他們,盡快離開這裡,但是他越是擔心什麼,易安做的就越是與他想的相關,在他看來剛剛就應該當做沒有聽到。
這時,那一群人中突然有一人快速而又緊張的說道:「這位前輩,請息怒,因為不知道前輩大名,所以才一時失言,還請前輩不要怪罪。」
易安只是微微的側頭,那人又繼續說道:「家師空冥子,不知前輩可認識。」
「他還活著。」易安淡淡的問道。
「家師就在左近,不知前輩尊號,是否要晚輩去將家師請來?」那人語氣誠懇的說道。
「嘿,他可不會願意見到我,看在你是他的弟子的面上,今天就放過你們一回,要不是本仙這麼多年不出山淡了些心性,你們現在早就被我剝皮抽莇了。」易安一邊走一邊淡淡的說道。
那人臉上怒色一閃,卻仍是遙遙的說道:「多謝前輩不殺之恩。」
直到易安走遠了看不見了人,他們這一群人才鬆了下來,其中有人說道:「他到底是什麼人物,我們這麼多人何必怕她。」
「那你看她怕我們嗎?她絲毫不隱藏氣息,見到我們絲毫不懼,剛才若不是我騙她說師父就在左近,我們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你看她的身形膚色都如小女孩,現在的修行不比數百年前了,雖然我們老的慢,但是現在食煞煉靈,肉身反而腐朽更快了,能像她這樣還能保持著少女身形與肌膚的必定是幾百年的老怪物了,你看跟在她身後的人身上有著羅宵的氣息,肯定是她的獵物。」
「那我們趕緊的離開吧,萬一她再轉回來……」
有人這話一出,眾人立即回過神來,一個個匆匆而走。
在另一端,方明空有些氣喘吁吁的走在易安的身邊,他自失去修為以來,發現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弱,走起路來竟是連易安都不如。
「那個空冥子你知道他?」方明空問道。
「不知道,我沒有聽說過。」易安說道。
方明空卻追問道:「那剛才你怎麼那樣說,你不怕……」
「我怕啊,那我該怎樣?」易安說道。
「最後那個時候我們應該快點離開的,萬一他們惱怒了怎麼辦。」方明空快速的說道。
「最後我們當沒聽見的話,他們一定會懷疑,沒準那人就是在試探我們的。」易安說道:「我們要表現出不畏懼他們,除了表現得強勢一些之處,還能怎麼樣,在這個時候,不能表現出軟弱與畏懼,我怕他們會試探我,所以我就讓他們不敢試探。」
「但是你的表現,真的很可能惹怒他們的,萬一惹惱了他們……」
「裝什麼樣的身份就要有什麼樣的言行,只有這樣才能夠騙得了那些人,言行身份得合一,要不然的話就會彆扭,會被人看出來。」易安在易言面前乖巧聽話,現在面對著比她大一些的方明空竟是表現出了完全不同的氣質來,一點也不像是小地方出來的人。
「這些你都是怎麼知道的,雖然我也知道那個時候不能怕,但是,怕不怕怎麼能夠控制得了。」方明空有些羞愧的說道。
「那些都是我哥哥教我的,我記得他說過,很多時候越怕就只會讓自己越陷入恐懼的深淵,真不知道哥哥他從家裡離開去雲南都經歷了一些什麼,早知道那時候他問我的時候我就不說去雲南了,應該說去白鹿書院的。」她後面的話有些失神,像是說給自己聽。
那一邊,道陽子面對易言那一言不合,便拔劍而拼生死的架式,手中的劍也同樣的出鞘了。
劍出鞘,卻似一片片寒風自劍鞘中湧出,順手一個劍花,一團團的打著漩渦的風便在他的周圍形成了。他輕笑一聲,笑道:「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敢對蜀山弟子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