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講道問本願
一縷陽光穿透晨霧,躍過山巔,照入兩山之間夾著的山道之中——藏兵道。
山道裡一把如巨型蘑菇的傘立在那裡,傘中有一少女道士正對一位閉眼的少年人神采飛揚的說著話。
「我的師尊曾跟我說過,在那一段眾聖自輪迴中歸來的動盪年月裡,有一位河神曾在他的神域神廟前說過,仙道逍遙,魔道自我,神道庇護。他一次便說出五種道果的三種,而另兩種道果便是佛道的普渡眾生,人間道是後來才出現的,為人倫道德之道。」
易言仔細的聽著,張采薇繼續說道:「這五種道果演化開來,是萬千法門。你也聽了林公所寫《尋靈三百言》,他那裡面所說的尋靈便是讓本心無限接近這五種道果的過程。」
「那,同一個門派之中,如果各弟子最終追逐著的是不同道果,那怎麼辦?」易言問道。
「還能怎麼辦,修行本就是自己的事,只要他不欺師滅祖,儘管修行他自己的,法門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你有一天踏上到了那追逐道果的路上,那在門派之中修行的法門就已經不再重要了,自然的也都會再還給師門。不過,所有的門派都還是喜歡收錄那些與本派道念相合的人為弟子。」
不等易言提問,張采薇似乎要將肚子裡的話一股腦兒的倒出來。她說道:「在那五個混元道果之下,分有無數的小道果,知道崑崙為什麼是修行界當之無愧的修行聖地嗎?因為崑崙派中傳承的是直通混元仙道的法門,天下間唯有印度的靈山可以之相比,那裡的傳承也是混元道果,不過與崑崙的不同,那裡是佛教的發源之地,這世間的一切佛法都以靈山佛法為本源的演化而來。」
張采薇停了停,伸手在桌上一抹,桌上多了一個茶壺,一個茶杯,她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的喝下,隨之又倒一杯,再大口的喝下,連續五杯之後才停下,說道:「渴死我了,剛才與他們鬥法時就渴的很,我說怎麼這麼的難受,原來是我忘記了喝茶。」
易言看著她喝完茶,連忙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來:「難道各門各派傳承的道果都不同?」
「當然,各門各派傳承的道果都不同,不同的道果傳承,所以修行法門都不相同。」
「那你們龍虎山是傳承的什麼道果?」易言問道。
「我們龍虎山傳承的是龍虎天師道,屬仙道的一脈,聽說我們龍虎山的開派祖師龍虎道人,曾在崑崙玉虛宮前聽過道,所以我們這也屬於崑崙混元道果的一支,你修行是為了什麼?」張采薇突然很認真的問道。
易言想了想,忍不住將那桌上的烏龜拿在手裡,那烏龜此時顯然有些焦躁的樣子,因為昨天晚上沒有餵食它陰煞。儘管被易言捉在手裡,仍是將頭伸出外面虛空之中來,嘴裡的兩排小細牙森白森白的,眼中瞳孔內隱隱能夠看到一縷血絲。
易言不能固定的注視著張采薇的面容,只有一晃而過的畫面,他看到張采薇正興致勃勃的傾過來看自己,他鼻尖之處彷彿出現了一縷清淡的香甜味,他的心又再一次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
他明白這種感覺,因為他曾經有過,彼時他為一名看門人兼護衛,而另一人則是總督府的小姐。
後來,便不再有後來……
他想起自己黑夜裡往深山之中狼狽奔走的那一幕,心中再次的湧起一股酸澀,連忙收斂心神,說道:「我父親他傳了靈力給我,他幫我打開了修行的大門,讓我一條腿邁了進來,我不能辜負他臨死前最後的心願,所以我想將另一隻腳邁進來,成為一個真正的修行人。這樣既滿足了我父親的心願,我想也能夠讓我母親過上更好的生活,不再擔憂生活,我可以保護他們。」
張采薇聽了他的話彷彿有些失神,過了一會兒,她說道:「那當你母親老去之後呢?當你的親人們在這個世上一個個老去了呢,你修行的心願又是什麼?」
易言沉默著,他想到了自己放棄了白鹿洞書院學習的機會,放棄了在羅宵山修行的機緣,來到了這總督府裡,在發現自己只是成為百辟院中的一位下人後,仍然咬牙在那裡堅持著。他心中有一份潛伏於深處的復仇願望和不甘在支撐著他。
「我的父親是死後回到家裡把一身的靈力傳給我的。」易言頓了頓後,說道:「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我代替他在修行路繼續走下去。」
「哦……」張采薇恍然大悟般的應了一聲,她說道:「難怪你一個不通修行的人身上的陰煞之氣這麼的純粹,即使是你吸納了駁雜不純的陰煞之後,依然比世間大多數的吸食陰煞的人要純粹許多,原來是你父親死後帶回來的,我就想什麼樣的人能夠煉出這麼一身純粹的靈力來傳給你,確實只有死靈身上才能有這麼純粹的死煞之氣,你父親體內原本的靈力經過了一個完美的蛻變轉化。可以說是為你築下了一個極其難得的修行之基,你知不知道,有許多修行人都只純粹的吸納一種煞力,力求讓體內靈力純粹。」
「純粹的靈力很難得嗎?那比起那些並不純粹的靈力來,有什麼特別之處?」
「當然難得,如果吸食的煞氣不純,如果沒有相應的法門煉化融合的話,肯定是要經脈盡毀,丹田廢破的。即使是有相應的法門煉化融合,初始之時是會進境很快,但是到了後面,卻會進境緩慢,要花大量的時間來融合靈力,讓他們不至於不相融而毀壞肉身,這個是要到後期才能看得出來的,但是有一樣東西卻是前期就能出現的,那就是法術。」
張采薇已經站了起來,手腕一翻已經出現了一柄龍虎玉如意,她用手中的龍虎玉如意隨手在虛空之中一點,一道靈光印跡出現在那裡。她說道:「法術是由兩部分東西構成,一種為神念,一種為靈力。一個人的神念再強,也不足驅動天地之種那無盡的煞氣,它能夠浮起一片樹葉,卻不能驅御一座山,神念是很少做為攻擊手段出現的,即使是有這種手段也很難得手,因為只要是在天地間行走的修行人,他們的身上都會有護身之物,一道靈符就足以抵擋那些突然襲來的神念攻擊。
她繞著易言走了一圈,又回到了那道靈光印跡旁邊,指著那印跡說道:「你看這個印跡最根本的東西是什麼?」
易言想了想,說道:「是神念與靈力。」
張采薇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她說道:「嗯,還不算太笨。」
她突然攝來一塊土,說道:「神念與靈力的關係就像是這一塊土中的水份與土一樣。若是沒有水份,那麼這一塊乾燥的土就會化為一片飛塵,隨風飄散於天地間。」說話間,她手中那一塊濕土迅速的變干,由灰黑變成白灰色。一揚手,她手中的土已經飛揚開來。
「這就是無水的土,可以將它視為靈力,沒有水,它就只會隨風而散。」
話落之時,她又伸出手來,那仍然在空中飛揚的塵土又迅速歸於她的掌中,依然是一團干塵,緊接著又有憑空出現一團水,水融入她手中塵土中,塵土迅速的化為一塊結在一起的泥巴。
她說道:「看到了嗎?你可將神念看成是水,將靈力看成為是塵土。如果沒有神念,那麼靈力離了體就是飛散的塵土,如果沒有靈力,那麼離體的神念就只是一團水而已,無大做用,兩者融合在一起,那麼就能結成泥土、石塊。」
「法術指的並不是指自身的靈力與念力構成的符印咒文,而是憑著那些符印咒文來驅動天地間的煞氣,來形成一種可能移山填海的力量。這一個過程結束之後才能稱之為法術。施法顯然不是用來玩的,所以,當你用更為純粹的靈力與神念構建出來的符印咒文時,就會發現自己的法術威力比對方要大,會發現當對方要驅散你的法術之時,卻無法做到。」
她說到這裡,隨口喝道:「散。」那一直存在於虛空的那一道靈光印跡便散去。
易言沒有看到少女天師那壓抑不住的得意神情,心中只有著一個幻想,幻想著自己站在天地之巔,伸手指著前方萬丈虛空,大喝一聲『散』,那湧向自己的一切法術都在喝聲中如風一樣的消散的無影無蹤。
張采薇看到易言靜坐不言的樣子,彷彿沒有聽到自己的話,頓時怒從心起,翻手之間手中龍虎玉如意已經消失,卻出現了把戒尺,戒尺嫩黃,仿如新做。
她怒道:「本天師講道在這天地之間第一次講道,你居然在這裡神遊天外,莫非是自持法力高深不將本天師放在眼裡,你是想見識見識龍虎玉如意的威力嗎。」
易言驚醒,連連求饒,說自己剛才是被她的話給吸引了,所以一時沒能醒覺過來。她不信,又問他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易言一一的重新說了一遍,她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了,作出一幅嚴師的模樣背著手踱著步子。
「你剛才說要知道你父親的死因,和代替你父親繼續在修行路上走下,那我問你,若是你他日知道了你父親的死因,並且還幫他報仇了,那之後你想怎麼樣,如是繼續在修行路上走下去,又想要成為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若是之前張采薇問這樣的話,易言還無法回答她,但是現在,他卻瞬間在心中出現了那一個站在天地之巔,指點虛空喝散萬法的景象,不由的脫口道:「我想有一天能夠立於世間之巔,不拘世間任何法。」頓了頓又說道:「去留憑心,行事隨緣。」
張采薇點了點頭說道:「倒也中規中矩,雖不如本天師的道願獨特,卻也算是有大志向,你所說的幾近於混元仙道之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