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生丹頂,初啼青山巔。
初啼隨風去,白鶴依青山。
黑蟬在那片黑光之中,彷彿從水中浮現的凶物,與那像是捕食一樣的丹頂鶴一觸即分。
一片靜寂的漣漪在它們相觸之間的那處虛無泛起,蕩波開來。
鶴身有些散亂,在風中盤旋、從新締結。
黑光在那一觸之後縮上了許多範圍,黑蟬也隱藏的無影無蹤。
夫人手托著的誥命印,雙眼閉著,彷彿與整個世界共通融。
又一聲輕啼,輕啼讓人心神清寧,白鶴從那虛無之中從新化生。盤旋一圈後,落向那一片烏光,烏光之中一隻六翼黑蟬飛起,有尖刺般的茲茲聲響起,那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而是直接響在了思感之中。
黑蟬迎著白鶴而飛,這次出現的黑蟬看上去小一些,但是卻更加的凝實,它繞著白鶴而飛。
時而觸撞,時而繞飛。
鶴長啼,蟬嘶鳴。
這一戰,從黃昏到月升。
天空之中冷月高掛,山中靜寂無聲。
薄薄的夜色,正在見證著著這一切。
無論是白鶴還是黑蟬,都已經小了許多。
鶴聲依然清寧,卻弱了不少,就像此時的夫人一樣,她坐下的竹馬已經散為一地,她自己站在地上。這樣下去,她是注定無法逃的,在一開始,她就知道不可能逃得了。
遠方,突然有兩點星光一閃而逝。
黑暗之中趙瑜突然冷聲道:「結束了。」
六翼黑蟬發出尖銳的鳴聲,鳴聲之中,黑蟬的六翼之上竟是浮起一抹白色,凶悍的撞擊在白鶴身上,白鶴悲鳴一聲散去,夫人手中的誥命印剎那間暗淡無光,並有絲絲黑氣纏繞其上,黑所迅速的朝夫的手指纏繞上去。
同時黑蟬朝夫人飛落撲去。
「夫人。」
聲音從虛空之中出現,一個騎著黑馬,散披著黑髮,穿著一身厚厚黑衣女子從虛無之中衝出,手中一根閃耀著夢幻般光華的長鞭朝黑蟬捲去。
「哼。」趙瑜怒哼一聲。
正待有著動作,卻突然臉色一變,迅速的朝頭頂一指點去,她手指上附著的那點濃郁煞靈光輝強大無比,仿若要將虛空洞穿。
一根青翠欲滴的松枝從虛空之中揮打而出,青松枝揮過的虛空激起層層亂流,讓青松枝變得不真不實。
指、枝相觸,波紋頓散。
青松枝縮了回去,不遠處卻有一個紮著許多鞭子的青年現出身來,他只是看到趙瑜一眼,便笑道:「蠱神之名,名不虛傳,他日再來領教。」
青年這一回頭,已經讓趙瑜看清了面容,他不同於漢族之人的相貌,而是極北草原上人的那種,耳朵上戴著一個在大耳環格外的醒目。
那邊黑蟬被長鞭捲住,只見黑蟬身體一振,長鞭已經碎散,碎散的鞭絲卻又靈動將夫人纏住,纏住的一瞬間,夫人便已經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了女所坐的那馬背上。
隨之那女了一拔馬頭,黑馬已經衝入月光下的虛空消失不見了,連一點靈力波動都沒有。
「想走。」
趙瑜怒道,兩人突然的襲擊讓她有些措手不及,雖然她在兩人還在遠處時就發現了,但是卻並未怎麼在意。只是下了殺手擊殺鄭淑卿而已。
聲落之是,黑蟬已經自虛空之中飛向青年。
那青年早已經拔下了數根頭髮,揮手灑入黑暗的虛空,身形消失不見。
而那邊夫人所在之地已經空無一人,夫人消失之時正是那松枝出手偷襲的時候。正那一下的偷襲,讓黑蟬飛向夫人時頓了頓,這才被那個突然騎著馬,從黑暗之中出現的女子用鞭子捲住了的。
「真是可惜,居然被救走了。」胖胖的女孩撇了撇嘴說道。
趙瑜冷冷的說道:「可惜什麼,你不是趁機放了蠱嗎。」
「原來師父看出來了。」胖女孩笑道。
趙瑜看也沒有看她,說道:「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就連你的月事來了怎麼辦都是我教的,你有什麼心事我還能不知道。」
胖女孩的臉色在月光下並不能看出有什麼變化,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越來越討厭這種事事被人掌控的感覺。
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站在那山頂看著遠處,並沒有去追救走鄭淑卿的人。
「師父,憑你的神通,殺一個鄭淑卿怎麼可能需要這麼久啊?」胖女孩再次說道。
趙瑜看了胖女孩一眼,突然展開手掌,一隻黑蟬浮現,黑蟬的六翼已經不再是透明的了,而是朦朧著一層白霧。
「區區一個鄭淑卿當然不值得我花這麼久的時間。」
「師父你借她誥命印中的官命煞靈煉元神黑蟬。」胖女孩驚訝的說道。
「還不算蠢到家。」趙瑜頗為得意的說道。
胖女孩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我準備閉關一段時間,到時我的元神黑蟬更進一步,就不會再那麼受林則徐的總督大印壓制了。也能去沐家老宅之中,與沐家一起商量一下滅殺林則徐的事了。」
月光勾破空角,夜風吹散了山頂的人。
遠方,那還太陽還未落下之時。
四輛馬車走在路上,拉車的身上只有修行人用靈眼才能看到一著淡淡的光芒,那不是真馬,而是紙馬,原本的馬早已經在那一場大火之中死了。
這紙馬拉著萬里行疆車平穩的走在大路上,易言不再坐在那輛拉貨的車上,而是坐在林氏小姐所在車子,雖然沒有坐進車子裡面去,但是卻坐在車把式坐的位子上,與車子裡面的林氏小姐愉快的說著話,不時的聽到林氏小姐的笑聲,易言心中也是甜滋滋的。
突然,後面傳來一聲驚呼,聲音聽在耳中是那麼的悲痛。
緊接著一個人從後面衝了上來,撲倒在林氏小姐的車子面前,車子頓時停住了。
「小姐,小姐啊……」
易言跳下車,不知道雲帆這是怎麼了。
「雲帆,怎麼了?」林氏小姐從車中下來,皺眉問道。
雲帆抬起頭,竟是已經淚流滿面,雙眼赤紅。
他舉起一面鏡子,滿臉悲痛的說道:「我爺爺,我爺爺已經死了。」
「什麼。」林氏小姐失聲道。
易言心中一驚,暗道:「不是只是染了些風寒嗎,怎麼就死了。」他不由的朝後面的車子看去。
雲帆跪在地上,抬頭舉起鏡子說道:「爺爺傳來消息說,被趙瑜截殺,夫人,夫人命在旦夕。」說完他又哽咽了起來。
易言聽了雲帆的話,突然醒悟過來,他這些天來心思不在這上面,現在一回想,夫人的樣子呆板而略失生氣,分明是一個假的。這可以騙騙別的人,也可以騙那些遠觀的人,但是卻不能騙到近在咫尺的易言。
「夫人和四管家早已經離開了,不在這裡,但是現在卻被趙瑜截殺。」易言心中驚訝的想著,趙瑜的擁有什麼樣的能力,易言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卻知道她很強大,他對於自己請神之後戰勝趙瑜沒有半點把握。
「她怎麼會找到夫人和四管家的,她們應該會很小心的隱藏著才對啊。」易言再次想道。
「是他,是易言。」突然雲帆站起來,用手指著站在一邊沉思的易言大聲的說著,他雙眼赤紅,眼底恨意洶湧,說道:「爺爺說了,一定是有人告密傳訊了。易言被趙瑜抓去過,中了她的蠱毒,一定是他向趙瑜告的密。」
易言在林氏小姐看過來時,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連忙說道:「不,沒有,怎麼可能,我都不知道夫人和四管家離開了。」
易言快速的解釋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夫人只是一個替身木像在這裡,你又怎麼會看不出來,這幾天,你一定是故意裝著不知道。」雲帆大聲說道。
確實如此,憑易言的敏銳感知,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這些天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裡。
林氏小姐眼中也出現了懷疑,她聲音有些冷的問道:「真的是你嗎?」
「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我之前沒有注意。」易言連忙說道。
「沒注意?誰信啊,這裡除了你與趙瑜那個魔頭有聯繫之外,還有誰可能聯繫到她,你身上中了他的蠱,一定是她逼你,或者是其實你一直就想來這裡報仇的。」雲帆指著易言大聲的說道。
易言心中閃湧生憤怒,他吼道:「我沒有。」
然而,他朝別人看去,卻發現了其他的人眼中都是不信任的神色,而那些護衛甚至已經握緊了武器。
「你沒有,沒有,那你說夫人暗中離開,隱秘的前行,怎麼可能會被趙瑜截住?趙瑜怎麼會知道夫人離開了的。」
「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反正不是我。」易言大聲的爭辯,不敢看林氏小姐的眼神,卻又忍不住去看,但是看到卻是冷漠與怨恨。
他爭辯的聲音頓時減弱。
「我聽爺爺說過,你本來有去廬山白洞書院和留在羅宵山修行的機會,但是你都放棄了,卻甘願來這裡當一個下人,如果不是心中有仇恨,如果不是懷著目的而來,你怎麼可能放棄兩個那麼好的機會。」
雲帆的話都是事實,以前的易言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現在聽他一說,卻猛然發現自己根本就無從爭辯,看著周圍不信任的眼神,心中的憤怒慢慢的冷去,化為一種窒息的痛,尤其是看到林氏小姐帶著仇恨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緩緩的說道,幾乎是哀求般的語氣說道:「真的不是我。」他頓了頓,沒有人回答他,他繼續說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那我留在這裡也沒有意思,我這就離開。」
「事敗就想走,哪有那麼容易。」
雲帆冷冷的聲音在易言轉身時響起,剎那之間,僅有三名護衛個個兵刃出鞘。
易言的餘光之中竟是看到林氏小姐手中也多了一個卷軸,他記得在被沐川困在火海中時,她就曾拿出過這個。
他的心臟剎那間就像是被人緊緊的捏著,那種窒息的感覺讓他的臉通滿了血,顯得有些猙獰。
原本快要消失的怨戾之氣再次湧生,在心中來回激盪、盤旋、洶湧。
他微低著頭,冷冷的說道:「我要走,誰也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