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裡。
議事大廳裡,李太顯得有幾分急躁。諾大的空空蕩蕩的大廳裡,只有李太一個人在踱著步。
情形不妙,李太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目光在作戰地圖上逡巡著,臉色十分的沉重。
事件是從2月開始的。
188年2月,先是郭太起於河東白波谷,攻略了河東郡。接著在4月,葛陂的黃巾軍風起,又攻略了汝南郡。二者聲勢極其浩大,尤以後者為盛,朝廷數度大軍圍剿無果。越圍剿,反而聲勢越大。
除此兩路,便以李太部為眾。
在南陽一帶李太連勝官軍數仗,聲威大振,其規模甚至可與郭太平起平坐。想鼎盛之時,李太黃巾軍擁有數十萬眾之多。
然而,如同初綻的禮花般,一開始的璀璨過後,耀眼不再,而至朝廷派出對付黃巾軍的老手中郎將朱俊後,情勢便陡然而轉,李太之前豪情萬丈的心情變得無比低沉。
李太的目光死死停留在東北方向的方城處,方城那一個紅點卻好像刺眼得很,讓李太心裡一顫,然後閉上了眼睛。
方城!
這是一個讓李太刻骨銘心的地方。
李太的萬丈豪情便在這裡丟失了,再找不回來。
朱俊大軍自穎川稍事休整後,選擇從方城方向向宛城進軍。李太親率大軍主動出擊,卻不曾想朱俊佯敗引誘黃巾軍深入,最後陷入官軍包圍圈,黃巾軍大敗,血流成河。李太只好引了殘軍退逃回宛城裡。
朱俊催動大軍西進,一舉圍了宛城。
作為曾經韓忠的部下,李太感覺到似乎自己走入了一個輪迴之中。這宛城看來實在是自己的災難地,兩次陷於此地。之前是韓忠面臨這一難題,現在那一個焦頭爛額的人換作了李太。
朱俊的確厲害,無論是作為部屬與其鬥,還是自己親自為帥與之鬥,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而且敗得脆而徹底。
李太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如今,擺在李太面前的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投降,二是拚個魚死網破。
後者,如果黃巾軍是魚的話,那麼將整個宛城圍了個水洩不通的對手官軍便是網了。怕只怕,魚全死了,網卻沒有怎麼破。
這種可能性李太思前想後,覺得十分巨大。
而且,這一層網就算衝破了,在全國來講,更有無數的網等著自己與自己的兄弟們,天網恢恢,自己能逃掉嗎?
那麼,選擇第二條路——投降?
投降,差不多等於必死!李太曾經跟隨韓忠投降過一次,後來官軍展開的對投降黃巾軍大屠殺,李太僥倖逃掉了。可那血流成河的情景,讓李太數年後回首依然心有餘悸。
投降,是死路,走不通。
而且,像朱俊這樣的嚴酷的強硬派,更是無路可投。
只是最近一場宛城外展開的突圍戰,與似鐵桶般圍城的朱俊一軍的一場大戰,黃巾軍慘敗,損失極重,黃巾軍被官軍殺戮極多,多員大將也丟了性命。
突圍宣告失敗。
李太只得將人馬再度倉惶帶回宛城,堅守不出。
朱俊軍包圍住了宛城,李太本以為朱俊要立即乘勝攻打宛城的,奇怪的卻是朱俊沒有動靜。李太便猜想朱俊大概也是想保存自己的實力,不願過多損耗兵力。
然而李太只猜對了一半,朱俊的確是要減少傷亡,但卻不是出於一己之私。朱俊實在是另有極重大的考量的。就那大的方向,右中郎將朱俊與同為中郎將的皇甫嵩與盧植在朝中也時有深入的探討。
眾官兵騎馬遠去後,蕭南尚呆立在當場。一個人手裡還捏著那把枝條帚,他好像在思考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此時老闆從裡面進來了,先向遠方瞅了一眼,然後問蕭南:「發生了什麼事?」
蕭南也不知道這店老闆是真才驚醒過來,還是現在等官兵走了才敢出來探聽情形。蕭南只是恭敬的彎下身軀,老老實實回答說道:「有一隊官老爺來了,又走了。」
店老闆沒再多問,關於官老爺的事兒,店老闆信奉一個標準小老百姓的想法:能夠少瞭解一點總比多瞭解一點好。
老闆自己又回去睡了。看他那模樣口裡呢喃著不知說些什麼,反正有一點很明確,作為老闆的他,沒必要起得跟蕭南這打雜工一樣早。
蕭南待老闆又回去了,他連忙來到那人藏身之處,蕭南不知怎的,心裡頭有一絲不祥的的預感。今日要發生什麼大事情!蕭南的眼皮跳得厲害。
蕭南棄了條帚,雙手撩開那些雜亂的長草,顯出那人的模樣來。
蕭南急道:「你現在怎麼樣?能走麼?如果能走我勸你還是快走!」
走了對那人有好處不說,對蕭南自己也是避免招惹是非的正途。
那人聽了蕭南的話,下意識的點一點頭,他撐身欲要立將起來,卻嘴裡不由得呻吟一聲。蕭南情知此人傷重,但一直未曾聽他呻吟一聲,也算是一個硬漢子。說來蕭南甘願冒風頂險幫他,也有好大一部分是瞧在他是一條硬漢子面上。
是男人,對硬漢子,總是惺惺相惜的!
此點上,男人與女人同理,不單是美女愛英雄呵。
蕭南還未及說話,忽然的動靜讓他臉色陡然一變,那受傷之人也是臉色大變。
不遠處又是馬蹄聲聲揚起,與之前那馬隊蹄聲一樣的密集度!
只是此時在兩人耳畔響起的馬蹄聲不光如之前那般的急促,而且其隱隱含有勢在必得之意味。
蕭南心裡一涼,知道事情不妙。他再度手忙腳亂起來,這一次索性將那人一把猛的抱了起來,蕭南衝起後屋,將那人放置下去。
蕭南將那人藏在柴房角隅裡,這才轉身復出來。
蕭南腳才踏出大門,官軍一隊已經來到屋前。蕭南一聲不吭的看著來者不善的官軍。之前詢問蕭南過的高個子軍官也沒說話,只將手一揮:「圍上了!」
騎隊一下散開,成不標準的圓型,將這小小的村店包圍了起來。
原來此隊人馬是專門追蹤一名逃脫的重要黃巾將領來的,為首的高個粗壯漢子是鄭校尉,還有兩名校尉分別是南校尉與馬校尉。三人本領有約五十餘人,先是除掉黃巾將領身邊的護衛,殺掉所有護衛,只剩餘下黃巾將領光桿司令一人,達到這一效果死了十來人。後又圍住黃巾將領一番激戰,殺到黃巾將領重傷地步,可是一群難民如螞蟻一樣湧過來,不早不晚太不湊巧,難民潮湧動過來,竟一下將激鬥的雙方給衝散開了。
待難民潮一過,黃巾將領已經不知蹤影,鄭校尉大怒之,便即又領人一路循跡追索了下來。
這一程追趕過來,這一日就到來了蕭南所打雜的小村店。先問蕭南,蕭南以假言瞞過。官軍放馬再追一程,卻不見黃巾首領蹤影。細心的馬校尉忽然開口對其他兩位校尉道:「不對!我們問過的兩人都說看見過那人的身影,而推算那見過時辰相距不到半個時辰而已。那賊人步行,又是重傷,咱們快馬追這麼久也沒見個人影。這裡定有蹊蹺!」
南校尉聽馬校尉如此說,也附合而道:「對啊!我看之前說沒見過的那小子說話時眼神有些不大對勁兒啊。恐怕其間有詐!」
鄭校尉聞言怒道:「可恨豎子!咱們立即回去!那廝竟敢欺瞞老子,老子非一刀剁了他不可!可惡至極!」
「回!」
眾騎應聲作答,立回身放馬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