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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4渣打銀行中 文 / 克裡斯韋伯

    喬治笑了起來,他臉上那種愛爾蘭人特有的死板突然融化了:「貝爾福先生,您很聰明,但是您誤解了我的意思。中國不是沒有資源和金錢完成鐵路工程,恰恰相反,這個偉大的國度蘊藏著無以倫比的人力和物力,你想像一下,四億從阿爾弗雷德大王時代便被一種文化和傳統聯合起來的民族,一旦組織起來將會是多麼可怕的力量?整個歐洲都會在新的『黃禍』面前顫抖的。」

    「但畢竟現在他們還做不到,不是嗎?」

    「是的!」喬治點了點頭:「這個國家的內部差異極大,在您腳下的這座城市裡,工商業已經非常繁榮,交通發達,不斷有新的工廠在興建,精力旺盛的銀行家正在和我們開展激烈的競爭,而且這個龐大的城市還通過一條天然的大河與富饒龐大的內陸地區連接起來,那裡有著不低於六千萬以上的人口和無數的農業區、林區、礦山連接起來。但是與此同時,這個國家的絕大部分人民還是未開化的農民,他們除了極少數必需品之外,和外界並沒有什麼經濟往來。除了農業稅、少量的鹽稅、酒稅外政府也無法獲得其他財源,這也是為什麼中國這麼龐大而又富饒的國家,政府所控制的財源卻如此之少。」

    貝爾福點了點頭,喬治的話其實並沒有說完,但對受過極為良好教育的他來說已經足夠了。一般來說,稅收大體可以分為流通稅、財產稅,例如土地稅、房屋稅等對資產收稅的便是財產稅,而所得稅、消費稅、增值稅、鹽稅、酒稅等稅種則是流通稅。而在古代乃至近代,由於一般來說財產的所有者多半屬於上層階級,所以要通過乃至增加財產稅都是極為困難的,上層階級也往往會利用自己政治上的優勢地位,獲得免稅的特權或者將自己的應繳納的稅款轉嫁到弱勢者的身上;而且不同資產的稅率、對資產所有者的確定以及資產本身的估值都是極為困難的事情,徵稅成本也會很高,所以一般來說資產稅不可能定的太高,否則處於社會中下層的普通民眾會因為上層的轉移稅收和本身的經濟能力不足而破產,從而導致整個國家的崩潰。所以在兩個規模大小相差不大,經濟水平差不多的國家,政府所能徵收到的財產稅也不會有太大的差距,否則徵收過高財產稅的國家就會因為社會的崩潰而滅亡。

    而流通稅就不同了,由於大規模的人流和物流離不開作為經濟中心的城市,而且絕大部分貨物都有當時的市場價格,不存在估價困難的問題,只需要在城市或者碼頭等交通要道設立少量的稅卡就可以了,所以流通稅的徵收成本遠遠低於財產稅。更重要的是流通稅和財產稅不一樣,是一種可以避免的稅種,如果商戶覺得這次買賣繳納稅收後他無法獲利自然就不會進行這次買賣,自然也就不用繳稅了,窮人一般來說除了極少數自己無法生產的必需品,也不用購買多少商品,自然也無需繳納流通稅。這樣一來就不會出現逼得底層民眾無法生存,最後使得社會崩潰、國家完蛋的結果,所以流通稅的社會成本也比財產稅要低得多,政府完全可以將稅率調高到三成、五成,甚至更高,以獲取大量的稅款。

    但在大順這樣一個幅員廣闊、經濟和社會發展極為不平衡的國家,政府如果提高自身稅款中流通稅的份額,實際上就等於是提高了少數經濟中心地區的負擔,因為在西北、西南、東北、中部等區域,商品經濟很不發達,自然政府所能獲得流通稅也就微乎其微;而在上海、天津、廣州、金陵、漢京等經濟發達區域,每天多有數量驚人的資金、商品流入流出,如果對其徵稅,那麼經營這些行業的商人、工廠主們就要繳納大量的稅金。要知道,這些經濟發達地區自然在科舉中能夠產生更多的士人,更不要說可以在經濟上給予中樞官員更多的支持,如果要官員做出對他們不利的決定,毫無疑問,要做到這一點,在政治上是存在極大困難的。這也是為什麼明明當時大順的社會上有著巨額的存量財富,政府卻陷入長期財政危機之中,無法進行極為要緊的基礎建設。

    「多謝您的解釋!那麼中國人是否可能採用其他方式募集到修建鐵路的資金呢?比如股份公司、發債等等,畢竟政府增加稅收只是一種方式,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辦法。」

    「有可能,不過很困難!」喬治點了點頭:「我想向您陳述一個事實,在這個國家裡,資本的困乏和過剩同時存在。他們的私人資本還太弱小、總額也太小、對於利潤也有不現實的期望,無力承擔像鐵路公司這麼長週期的建設。在很多情況下,這些過剩的資本往往會被投入一些破壞性的投機活動,結果就是巨額的資金被少量騙子收入囊中,而真正需要資金的企業家卻苦於缺乏資金而無法提高技術擴大生產,如果真的像您所說的,這個國家的人想要通過募集社會資金來修建鐵路,我想最大的可能是淪為一次投機者的狂歡罷了。」

    貝爾福沒有說話,他走到辦公室的窗邊,靜靜的看著不遠處街道上湧動的人流,半響之後突然問道:「喬治,你知道嗎?我這次來是為了幫助中國人加速建成他們東北鐵路網的。」

    「是嗎?」喬治皺了一下眉頭,顯然貝爾福的話讓他有些意外,但是一個銀行家的本能讓他反問道:「請問這是一筆有利的買賣嗎?」

    「當然!」貝爾福背對著喬治答道:「俄國人正在修建西伯利亞大鐵路,中國人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搶在俄國人建設好鐵路前奪回符拉迪沃斯托克,摧毀俄國人的太平洋艦隊;要麼就只有面對俄國人的『十萬把刺刀』,整個北方沿海都會暴露在俄國太平洋艦隊的威脅下。他們沒有選擇,只有接受我們的條件。」

    「這樣呀?那你需要我做什麼,去漢京一趟見見大順戶部侍郎?還是——」

    「不,不現在還太早了!」貝爾福轉過頭,走到喬治身旁,輕輕的碰了一下對方的酒杯:「我現在對大順的具體情況還不夠瞭解,所以我還要觀察一段時間。而且大順的官員不是傻子,如果現在我們提出貸款,就無法拿到最好的條件,只有等到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才是我們出手的最好時機。」

    侯客室中,正當吉林斯品鑒出第十二種發泡酒的產地有些問題的時候,房門終於推開了。貝爾福走了進來,他趕忙站起身來,不過剛才他喝下肚的美酒彷彿在他的屁股和沙發之間刷上了一層黏膠,若不是吉林斯的胳膊撐了一下,險些就一屁股坐回沙發裡了。

    「親愛的吉林斯,看來您在這裡也沒閒著!」貝爾福的目光掃過桌子上的酒杯,臉上露出了瞭然的笑容。

    「請原諒,貝爾福先生!」吉林斯竭盡所能才能夠保持自己與地面的垂直狀態。

    「不用道歉!」貝爾福敏捷的抓住了對方的胳膊,以免吉林斯一屁股坐回沙發裡:「現在我們要離開這裡了。」

    正當這兩人登上馬車,準備離開的時候,吉林斯從窗簾的縫隙突然看到在後面一輛馬車上下來兩個熟悉的身影,也許是因為酒精削弱了他的自制力,讓他本能的說道:「陳——」

    「陳?」貝爾福敏捷的拉開窗簾,不過他只看到那兩個背影消失在上海渣打銀行門前那一排華麗的愛奧尼亞式的廊柱中,他回過頭問道:「吉林斯,你認識這兩個人?陳什麼?」

    「是陳再興,另外一個是他在上海的手下,蔣志清。」吉林斯稍一猶豫,還是決定將實話說出來:「奇怪了,為什麼他們兩個人現在出現在這裡,不過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畢竟我剛才之看到的只是背影。」

    「停車!」貝爾福用手杖猛敲了兩下車廂壁,馬車立刻停下來了,他猛的跳下馬車,快步向銀行大樓跑去,吉林斯只得跟了上去,已經有了幾分酒意的他好不容易才跟了上去。兩人到了銀行門口,門口的那名喬治的私人秘書還沒來得及離開,趕忙笑著迎了上來:「貝爾福先生,有什麼東西落下了嗎?」

    「你認得剛才進去的那兩個人嗎?」貝爾福問道。

    那個職員看到貝爾福的臉色嚴肅,趕忙答道:「其中有一個是順華公司的蔣先生,另外一位不認識,他們兩個是來見喬治先生的。」

    「很好!」貝爾福回頭看了一眼吉林斯:「看來我應該重新估計您的酒量了!」

    會客室大門緊閉,包有真皮的柚木大門就像一個忠實的衛兵,將裡面的秘密保護了起來,貝爾福有些焦急的來回踱了幾步,從荷包裡取出速記夾,寫了幾行字,將那張字條撕了下來,招來那名秘書道:「你現在進去一下,把這個字條給喬治先生。」

    會客室內,喬治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兩個黃種人,蔣志清正想起介紹陳再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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