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的哥萊卡見鬼去吧!」米哈伊爾猛的一甩手,將牛角杯打落在地:「康康斯坦丁諾維奇,你知道那位大汗現在在哪裡嗎?」
「車林多爾濟?難道不是在那頂帳篷裡嗎?」謝裡夫詫異的反問道。
「帳篷?」米哈伊爾冷笑了一聲:「你和我都被那個狡猾的韃靼人騙了,中國人征發的滿洲騎兵已經入侵了外蒙古,車林多爾濟早就離開了這裡了,現在那個帳篷裡根本就是空的!」
「什麼?你怎麼知道的!」謝裡夫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我怎麼知道的?」米哈伊爾冷笑了一聲:「車臣部的騎兵正在逃走,他們剛剛得到從本部趕來的信使,滿洲騎兵襲擊了他們的部落,殺死了所有的人、牲畜、還放火焚燒了能夠燒掉的一切東西。康斯坦丁諾維奇,你太相信那個韃靼酋長了。」
「怪不得那個中國將軍的行動如此遲緩,他希望可以拖延時間來讓他的偏師取得成功!」謝裡夫自言自語道,突然他抬起頭來,拉住正在往帳篷裡走的米哈伊爾的手臂:「米哈伊爾,你要幹嘛?」
「當然是趕快離開啦!」米哈伊爾詫異的轉過身來:「還能幹嘛?車林多爾濟已經拋棄了這些步兵,很快中國人就會追上來,把這些步兵砍成肉片。難道你還打算留在這兒等死?」
「當然不,親愛的米哈伊爾,可是你忘了我們這次來的真正目的嗎?」謝裡夫盯著米哈伊爾的眼睛問道。
「真正目的?」米哈伊爾聞言一愣,旋即他用看著一個瘋子的目光盯著謝裡夫,大聲喊道:「康斯坦丁諾維奇,你要留下來?你該不會是瘋了嗎?中國人如果抓到你,他們可不會因為你是俄**官就寬恕你,他們會把繩子套在你的脖子上,吊在樹上讓烏鴉啄你的眼睛,要知道在過去他們逮到我們的人就是這麼幹的!」
「我知道,可是如果我們就這樣跑了,那我們先前花費的那番功夫,還有沙皇陛下的那幾十萬盧布豈不是都白費了嗎?你知道,只要中國人打敗了這些步兵,車林多爾濟就輸定了。以那位高大人的聲威,加上這次勝利的消息,哪怕是土謝圖部的族人,也會拋棄他們的大汗的!」
「車林多爾濟早就已經輸了!」米哈伊爾咬著牙齒低聲說道:「沒有大俄羅斯的直接支援,他不可能成功的,即使你留下來,也不可能靠這些連槍都不會拿的流浪漢擋住中**隊的,你只會白白丟掉寶貴的性命!」
「也許車林多爾濟贏不了,可至少可以讓他輸的不是那麼慘,只要我們能夠多爭取一些時間,他就可以打敗那些滿洲騎兵,把戰爭拖延下去。」
米哈伊爾絕望的說服道:「他們擋不住的,沒有騎兵,只有那幾門破爛的老式火炮和一萬多個剛剛訓練了一個多月的流浪漢,中國人兩個小時就能把他們連皮帶骨吞掉!」
「我敢打賭,至少可以堅持一個上午!」謝裡夫笑嘻嘻的答道,隨即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忘了我們這次的任務是什麼嗎?是考察中**隊的真正戰鬥力!如果我們現在跑了,還能看到什麼?」
「你一定是瘋了,一定是瘋了!」米哈伊爾絕望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謝裡夫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米哈伊爾,留下來不需要很多人,你完全可以先回去,替我把這裡的情況稟告總督,這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
「不!」米哈伊爾打斷了謝裡夫的話語:「我也要留下來,還有其他人可以承擔向總督稟告的任務。至於我,謝苗諾夫近衛團米哈伊爾上尉,決不能讓人恥笑竟然讓一個小小的少校承擔最危險的任務,而自己卻獨自逃生了!」說到這裡,米哈伊爾臉上露出了開玩笑的表情。(依照當時俄羅斯軍制,謝苗諾夫近衛團的軍官相當於普通軍隊高兩級的軍官)」
「我就知道你會留下來,親愛的朋友,你是個真正的貴族!」謝裡夫激動的上前擁抱了米哈伊爾,又親吻了對方的臉頰。隨即謝裡夫鬆開胳膊,低聲道:「現在我把教官團的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將真實的情況告訴他們,然後讓他們自己決定是留下來還是離開!」
正如謝裡夫所預料的那樣,幾乎所有的顧問團的俄羅斯軍官們都要求留下來,給中國人一點顏色看看,以至於謝裡夫不得不用抽籤的方式來決定誰趕回去向總督閣下報告這裡已經發生的一切。當這一切完成了的時候,一個叛軍士兵驚惶的跑了過來,對謝裡夫喊道:「少校老爺,少校老爺,中國人,中國人的騎兵出現了!」
「什麼,中國人的騎兵?」謝裡夫轉身跳上戰馬,疾馳幾步上來一個高處,拿起望遠鏡向南邊望去,果然在東南方向的地平線上已經出現了一小隊灰色的騎影,灰藍色的羊毛呢子大衣,深色的皮帽子,尤其帽頂那一根白色的鳥羽。這個形象對於謝裡夫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隸屬於燕山府麾下的錫伯突騎,他們就好像大順帝國北方的獵犬和探鷹,已經和謝裡夫和他的同僚們打了幾十年交道了。他們出現在這裡只能有一個解釋,順軍主力就要出現了。
「該死的,一定是那個老狐狸追上來了,他一定是得到了自己的迂迴行動已經生效的消息了,所以加快了追擊的速度!」謝裡夫低聲咒詛道,在俄羅斯士兵的傳說中,高廷玉的身上已經被抹上了眾多奇形怪狀的油彩,很多俄羅斯士兵們相信,他們的這個強大敵人懂得許多古怪而又強大的東方巫術,並憑借這些力量打贏了不少仗。作為一個老頓河哥薩克,謝裡夫和他的祖先一樣,雖然信仰東正教,但也相信巫術、降靈術、卜卦等許許多多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所以他也不能免俗的嚥了一口唾沫,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低聲道:「願上帝慈悲,保佑他虔誠的子民!」
「現在,讓我們去士兵們那裡!」謝裡夫頓了一下腳跟,便快步向叛軍步兵隊列那邊大步走去,其他的俄羅斯軍官也跟在他的後面,就好像緊跟著公野豬的母野豬和小豬。
與此同時,叛軍的步兵行列裡已經是一片慌亂,在毫無遮擋的大草原上,他們也看到了敵軍騎兵的出現,如果是正常的情況,叛軍也會派出騎兵將其驅逐或者消滅。但是己方所剩不多的騎兵不但沒有去驅逐敵人,反而加快了速度脫離了本隊,這可實在不是什麼好兆頭。
「該死的傢伙,他們把我們拋棄了!」老核桃指著遠方罵道,在他手指的方向,最後一隊騎兵的背影正從地平線上消失。
「這些騷韃子,我就知道會這樣,從一開始他們就是在利用我們!」玻璃眼絕望的大聲喊道。
「都給我閉嘴!」余志恆大聲喊道:「保持秩序!」
「一切都完了!」玻璃眼大聲喊道:「就和過去一樣,我們都被拋棄了,順狗子很快就會追上來,用繩子拴上我們的脖子,然後把我們全部都拖到西邊去,全部賣給那些老爺們!」說到這裡,他解下背上的步槍狠狠的丟到地上,大聲喊道:「我已經受夠了,現在到散伙的時候了!」
「你這個蠢貨!」
終於按捺不住自己情緒的余志恆狠狠的一拳將對方打倒在地:「在這片大草原上你難道以為就憑兩條腿就能跑過四條腿嗎?我敢打賭只要你離開隊伍超過步槍的射程,那些錫伯騎兵就會把你拴在馬上活活拖死。就算你這次能夠逃出生天又有什麼用?官府一定會發出文書,懸賞通緝所有參加過叛亂的人,任何一個遇到你的牧民都會為了賞金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的。」
玻璃眼擦了一下嘴角溢出的血跡,看了看四周圍觀的士兵們,看到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絕望的神色,所有人的都知道余志恆說的有理。草原上看起來是一片沒有法律限制的自由之地,但實際上草原上也有自己的法則,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草原上的法則比其他地方更加嚴密,而且殘酷。由於草原上的生活環境非常殘酷,所以個人一旦脫離了集體的庇護,幾乎就等於被判處了死刑。這些逃奴能夠在草原上生存下來,也是在得到了王公貴族和活佛們的默許的前提下的。而一旦順軍成功鎮壓了這次叛亂之後,必然會追究參與叛亂者的罪行,至少也會斷絕和他們的關係,在這種情況下,這些逃奴們想要在大草原上活下來簡直是不可能的。
「那你說該怎麼辦?」玻璃眼絕望的大聲喊道:「和官軍打一仗?我知道你余志恆做夢都想和官軍打仗,想把你的妹妹就出來,可你會打仗嗎?懂得指揮嗎?一個多月前你和我們一樣,都是個流民,軍官們都跑掉了,我們已經被拋棄了!已經被拋棄了!」
「士兵們,快整隊,中國人快打過來了!」
一段半生不熟的漢語打斷了玻璃眼的絕望叫喊。眾人轉過身來,只見幾十個俄羅斯軍官正高踞馬上,看著他們,為首的一個正是謝裡夫,他打量了一會余志恆,仔細回憶了片刻,說:「余,你馬上派一百個人給我,我剛剛把炮兵截回來,但是裝填手跑了不少!」
「是,謝裡夫少校!」這時這一個月的訓練發揮了作用,余志恆條件反射的站直了身體,向謝裡夫行了一個軍禮,隨即他轉身對老核桃喊道:「老核桃,你帶領你的連出列,聽候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