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英軍營地裡的四個蘇格蘭火槍營來說,芋頭和木薯很糟糕,雖然有點像他們在老家吃慣了的土豆,但那種讓你的舌頭發麻的苦味還是暴露了他們的本質,這些玩意更應該用來餵豬和驢子。那二十頭牛倒是不錯的美味,無論是牛肉還是牛內臟雜碎都是他們喜歡的食物。但是對於剩下的印度西帕衣團(印度語:shipahi,即僱傭兵)來說就很糟糕了,根據他們的宗教傳統,他們不能吃牛肉,以及任何和牛有關的食物。倉庫裡的剩下的大米、麥子還有鷹嘴豆都已經所剩不多了。
陣地,壕溝中,一群**著上半身的印度土兵排成長隊,站在穿著白布衣服的炊事兵面前,等待著自己的午飯。這些印度士兵擔負著在第一線挖掘壕溝的艱苦任務,所以一般來說,他們的伙食無論是質和量上相比起其他的士兵要高一些。
炊事兵接過對面遞過來的木碗,在自己面前左邊的木桶了舀了兩勺用大米和豆子混煮成的米飯,又在右邊的木桶舀了一勺肉湯,澆在裝滿了米飯的晚上,重新遞給木碗的主人。疲憊的士兵接過自己的碗,在戰壕裡隨便找了塊乾淨點的地方,坐下吃了起來,他剛吃了兩口,突然覺得嘴裡的食物有些不對,吐出來一看,只見一塊已經被嚼爛的肉皮上有著四五根長長的鬃毛。
「混蛋,你拿什麼肉給我們吃?」那個士兵衝回到炊事兵面前,將那塊肉皮送到炊事兵的面前。
炊事兵劈手將對方伸過來的手打開:「什麼肉?給你肉吃你還不滿意嗎?讓開,別擋著別人吃飯!」
炊事兵滿不在乎的神色讓那個印度士兵更加憤怒:「混蛋,這是牛肉,你竟然拿牛肉給我們吃,濕婆神呀!這是褻瀆!」
「什麼,是牛肉?」
「天神呀,這是褻瀆!」
這個士兵的叫喊立即在人群中激起了波瀾,士兵們紛紛圍攏了過來,憤怒的向炊事兵揮舞著拳頭。不遠處的英**官看到這邊生了亂子,趕忙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從腰間拔出手槍,朝天開了一槍,大聲喊道:「幹什麼,難道想吃鞭子嗎?快讓開!」
士兵們給軍官讓開了一條路,軍官走進了人群中,那個士兵大聲對軍官說:「少尉先生,這個混蛋在給我們的食物裡摻了——」
「閉嘴,混蛋,我還沒有讓你說話!」英**官立即打斷了士兵的話頭,轉過身對那個炊事兵問道:「到底是什麼回事?為什麼這麼多人聚攏過來?」
「少尉先生!」驚魂未定的廚子趕忙答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個傢伙突然就跑過來,手裡拿著一塊他吃剩的肉,說什麼這是褻瀆!」
「褻瀆?」英**官低頭伸出勺子在裝著肉湯的木桶舀了一下,撈出一碗肉湯來,指著裡面的幾塊牛肉問那個士兵:「吃這些豬肉就是褻瀆你們的神靈?」
「是的,少尉先生!」那個士兵已經氣得臉色發白了,他強忍著怒氣答道:「依照我們的傳統,牛是神聖的動物,吃牛肉就是褻瀆神聖的——」
「那好吧!」英**官隨手將肉湯澆在那一桶米飯上:「你們可以選擇,或者吃飽肚皮,或者潔淨的餓肚子,你們有這個自由!」
場中立刻被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住了,突然,一個碗被丟在木桶旁,那個士兵轉身離去,隨即,一個又一個印度士兵都轉身離去,很快,裝滿食物的木桶旁只剩下兩個人——英**官和炊事兵,這一切就彷彿是一種無聲的抗議。
英**官憤怒的大聲吼道:「好吧,你們這些向長著象頭的神靈跪拜的蠢貨,你們的晚飯也會有牛肉,明天的還是有,不吃就活活餓死吧!」他猛的將手裡的木勺投入裝滿肉湯的木桶裡,轉身離去。
已經是深夜時分,英軍營地裡一片鼾聲。借助天上的月光,可以看到英軍的營地可以分成兩個部分,簡陋的草屋和帳篷。雖然在1857年的印度民族大起義之後,英國政府取締了東印度公司,採用親自統治印度的方式。但是總體來說,英國印度殖民政府還是經營一個企業,而不是一國政府的態度對待印度的,也就是說印度總督以搾取最高利潤的資本家精神統治著印度。在這種精神下,印度僱傭軍的一些原有特權被剝奪,薪水減少,並且規定並規定職務升級不能超過中士。英國士兵住在舒適的房子,印度士兵卻只能住簡陋的帳篷,在遠征期間,甚至必須從自己微薄的薪水裡拿出錢來支付旅途費用和行李搬運費用。在這種情況下,英**隊中的本土連隊和印度僱傭兵的關係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黑暗中,一個帳篷的簾幕被輕輕的揭開,一個人影鑽了出來,機警的看了看四周,隨即向隔壁的帳篷跑去,他在帳篷外低聲咳嗽了幾聲,簾幕突然被揭開了,探出一個人頭來。
「辛迪,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帳篷內的人還有點睡眼迷惺。
「我看到你們午飯和晚飯都沒吃,拿點東西給你墊一下!」辛迪笑著低聲說,手裡遞了一個芭蕉葉包著的東西過去。帳篷裡的人愣了一下,隨手接過,一邊拆開一邊說:「多謝了辛迪,你真是個好心人!」
芭蕉葉包被打開了,在月光下可以清晰的看到攤開的芭蕉葉裡放著的是一小塊烤餅和一朵紙荷花,那個士兵驚詫的抬起頭來,看到辛迪的臉上滿是意味深長的笑容。
「辛迪,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呢?你難道不覺得今天的晚上的月亮特別明亮嗎?「辛迪指了指夜空中的明月,那個士兵抬頭看了看月亮,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荷花和烤餅,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看著辛迪的目光也轉為欽佩和感動。
「你說得對,辛迪,今天晚上的月亮的確特別明亮!」那個士兵將荷花和烤餅用芭蕉葉珍重其事的重新包好,交還給辛迪,低聲道:「辛迪,你放心,我會把你的意思告訴帳篷裡的每一個人的!」
「很好!」辛迪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向下一個帳篷跑去,那個士兵用欽佩的目光看著辛迪的背影,好一會兒才重新鑽回帳篷裡去。
這樣的事情在印度僱傭兵的營地裡不斷發生,整夜都沒有停止,幾乎所有的印度士兵在看到辛迪和辛巴手裡的烤餅和荷花的時候,都露出了驚訝和欽佩的表情,他們都激動的表示會將他們的意思轉告給帳篷裡的同伴。
次日,午飯時分,英軍印度僱傭軍旁遮普第三團的士兵們正在裝滿食物的木桶前排成長隊,等待著發放午飯。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人都因為昨天的食物裡有牛肉而沒有吃東西,即使以印度人的善於忍耐,兩頓飯沒有進食也是很糟糕的經歷了。雖然絕大多數士兵臉上還保持著那種印度人特有的那種彷彿對什麼都不關心的漠然,但如果你注意觀察的話,就不難發現很多士兵的目光都在四處游離,彷彿是在期待什麼事情發生一般。
「為什麼在我們的食物裡有牛肉?你明明知道這和我們的信仰衝突!」在隊列的盡頭突然發出高亢的叫喊聲。
「如果你不想吃,可以到一邊去,不要擋著後面的人!」分發食物的炊事兵大聲回答。
「沒有人會為了填飽肚皮違背信仰的,我只要米飯!」
「不行,軍官老爺下令要麼吃肉湯和米飯,要麼就什麼都不吃,這是軍官老爺的命令!是命令!懂嗎?」
氣氛一下子僵持起來了,那個士兵冷冷的盯著廚子,彷彿想要目光將其壓倒一般,終於他將自己的木碗伸了過去,廚子笑了笑,一邊給對方的木碗盛上米飯和肉湯,一邊笑著調侃道:「還是自己的肚皮重要呀!」
話音未落,士兵就猛的將碗裡滾燙的肉湯朝廚子的臉上潑了過去,措手不及的廚子立即捂著臉慘叫起來,圍觀的士兵們發出了歡呼聲,圍了上去,片刻之後,地上多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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