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甘,順軍營地。
「早大人只讓你帶了一封書信來,別的就再也沒有了?」拔都對面前剛剛從曼德勒返回的信使問道,臉上帶著掩不住的失望。
「是,大人,早大人並沒有別的事情交代了!」
「下去吧!」拔都失望的擺了擺手,拆開信封細看了起來。隨著閱讀的過程,拔都的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在信中早國權開門見山的告訴拔都,在至少一個月的時間內,他不可能得到從國內的援軍,緬甸新軍現在的戰鬥力也不足以參加抵抗英國人的戰鬥,所以他給予拔都一下訓令:第一要保護從蒲甘到曼德勒的交通,確保在蒲甘的這兩千名順軍士兵的安全;第二如果可能的話,確保營地的安全,並盡可能擴大順軍對蒲甘乃至整個中緬甸地區的控制;第三派出小股的偵查部隊,通過交鋒和偵查得到英**隊實力的翔實報告;第四,在最惡劣的情況下,允許拔都將軍隊撤回道曼德勒來,但這只能是最惡劣並且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才能做出的選擇!」
「看來形勢比我看到的還要糟糕的多!」拔都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這幾天來英**隊的行動變得非常頻繁而有侵略性,在江面上,好幾次英國的淺水炮艇出現在順軍營地所在的碼頭附近的水面上,直到炮台上的六英吋加農炮開始射擊才迅速離去,顯然英國人正在試探順軍的防禦體系和火力強度,為將來的進攻做準備;在陸軍方面,英**隊也從一開始龜縮在營地裡變為頻繁出現在蒲甘周圍,更重要的是,英軍在保護了一些緬甸貴族的莊園後,得到了足夠的人力和畜力以建立了一支輜重部隊,還有相當不錯的嚮導,這使得英**隊的活動範圍和行軍速度得到了巨大的提高。要知道在緬甸這種降雨充沛亞熱帶國家,植被生長的極為迅速,如果沒有人行走,幾年的時間一條道路就會變成無法通行的密集灌木叢,如果沒有當地人的嚮導和挑夫,並從當地獲得補給,英**隊拿著粗糙的地圖只可能在大江大河附近行動,稍微走遠一點,就會迷失在密林間的草地裡,成為游擊隊的活靶子。這樣一來,拔都就不得不考慮到一種可能性:英**隊通過某條他不知道的道路繞過順軍的營地,沿著陸路進攻防守空虛的曼德勒,這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大人!」門外傳來一聲通報聲,打斷了拔都的思緒,他歎了口氣,道:「進來!」
一名軍官快步進門,對拔都行了軍禮,大聲道:「啟稟大人,在我軍營地的西側的小山上出現了英國人的尖兵,應該是來測量偵查我軍炮位和工事的,當值軍官派出了分隊向其開火,英國人遭到攻擊就退走了!」
「有沒有抓到活口?」
「沒有,據士兵報告,應該有打傷,在現場也發現了血跡,但是沒有抓到活的!」
「嗯,你告訴當值軍官,我下令在營地外側佈置游動哨和潛伏哨,捕捉英國人的尖兵!」
「是,大人!」軍官又對拔都行了軍禮,轉身退出門外。拔都站起身來,英國人的行動最大的可能就是,對營地的進攻已經越來越近了,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掩飾奔襲曼德勒的企圖。不過拔都覺得第二種可能性不大,原因很簡單,如果他是英國人的指揮官,也會先攻擊這裡,為上一次在這裡的失敗復仇,這是全世界軍人所共同的想法。
「傳令下去,將軍營內的緬甸人質全部運往曼德勒,碼頭上的蒸汽炮艇二十四小時鍋爐都要燒著,隨時可以待命。炮台上必須雙崗雙哨,防止英國人的突然襲擊!」
「是,大人!」一名參謀軍官將拔都的命令全部記下後,行禮退下。只留下拔都一個人在屋內來回踱步。
「自己是應該主動撤退還是留下來抵抗英國人的進攻呢?在一個月內不會有任何援兵的情況下,把手頭上僅有寶貴的機動兵力浪費在一個已經沒有戰略意義的地點上,這在軍事上是愚蠢的,但是從政治上就是另外一個道理了,只要這個碼頭還在順軍手中,就會給人這樣一種印象,大順在和英國爭奪緬甸的鬥爭中還佔有優勢,那些首鼠兩端的緬甸貴族就還會承認那兩個孩子是他們的國王。而如果他不戰而退,即使他能夠將這支軍隊完好無缺的帶回曼德勒,各種各樣的流言也會迅速淹沒每一個緬甸貴族的耳朵的。」
正如同從古到今的無數將軍們一樣,拔都此時正處在兩難的苦惱中。戰爭是這樣一種活動,兩股勢力,兩支軍隊都在領袖的帶領下窮盡一切可能迫使對方服從自己的意志,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沒有什麼代價不可以付出,也沒有什麼手段不可以被使用,只要能夠獲勝,先前付出的一切都可以獲得百倍的補償,無論使用什麼樣的罪惡手段事後也會得到原諒。正因為如此,想要判斷對手下一步的行動就變得非常困難,因為在戰爭中,平常舊有的規則都已經不復存在了,人也不復是人,而是某種恢復到原始狀態的野獸。
正當拔都陷入在兩難的煩惱中時,他的敵人——鄧肯少校正仔細的傾聽著自己的偵察兵向其報告敵軍營地的情況。作為一名在帝國軍隊服役了近二十年的平民出身軍官,鄧肯少校相較於他的貴族同僚來有一個顯著的優點,那就是對他手下那些士兵的情況要瞭解的多,也要重視的多;而對當時英**隊中的絕大多數貴族軍官來說,帝國的陸軍不過是由一群社會渣滓組成的,平時管理士兵是軍士的事情,作為一個有身份的紳士,應該更加關心自己的馬和獵犬,和這些粗俗的下等人過多的接觸可是有**份的表現,作為紳士,只要戰場上表現的英勇和舞會上表現得風度翩翩就足夠了,更不要說像鄧肯這樣在戰前仔細傾聽幾個渾身臭汗和血跡的偵查兵的報告了。
「你是說敵人的反應很快,你們剛剛觀察了幾分鐘,對方就發現了你們,向你們開槍,並向你們這邊衝過來?」鄧肯皺著眉頭問道。
「是的,少校!」一個亞麻色頭髮的中年人大聲回答道,他的屁股有一處傷口,長褲被褪了下來,一個軍醫正用烈性酒替他消毒,劇烈的疼痛讓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但他還是滿不在乎的回答道:「您知道,咱們的軍服是紅色的,在這裡十分顯眼,一千碼外就會被發現,接著中國人的獵兵就會向我們開槍,你知道他們槍法很準的!」
「是的,皮特,我從您的屁股上看到了他們的好槍法了,幸好子彈穿過去了,也沒有傷到骨頭,否則就是個大麻煩了!」軍醫老湯姆插話道,這時他已經用烈酒替偵查兵擦洗完傷口了,開始往上面塗藥。
「多謝你,老湯姆!」皮特笑嘻嘻的答道:「不過如果你不把那些好酒浪費在我的屁股上,那就更好了,要知道威士忌應該到肚子裡去的。」
「好了,皮特軍士,快說說你看到什麼的,你會得到你的威士忌的,不過這要看你看到多少了,看到的越多,酒就越多!」
「少校,你真是天使!」皮特笑嘻嘻的說:「據我觀察,中國人的防禦線分成兩段,南段是從河邊綿延至一個小土丘,大約有一千五百碼長,而北面那段則是從小土丘綿延至河邊,大約有七百碼左右,這兩段在小土丘處大約呈一百二十度角。在土丘上中國人應該部署有山炮,這兩段防禦線是由注滿水的壕溝,胸牆,多面堡組成,他們的火炮有良好的射界和隱蔽,在炮台的側後方也挖掘了彈藥庫和坑道。他們的核心炮台就在相距那個土丘兩千五百碼左右的地方,中國人的加農炮和野炮可以在炮台上封鎖整個河灣和絕大部分江面,也可以用炮火轟擊從陸地方向進攻的敵人。」
「很好!」鄧肯一面聽皮特的報告,一面在面前的一個簡易沙盤上寫畫著,他突然抬起頭來,問道:「中國人沒有用重火力向你開火嗎?」
「是的,少校!」皮特搖了搖頭:「守兵們很鎮定,沒有暴露他們的火力點,只是派出了部分獵兵驅逐我們,而且我認為他們下一步會增加壕溝外面的游動哨,我們下一批偵察兵會遇到更多的困難!」
「你說的對,如果是我也會這麼做的!」鄧肯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他站起身來,指著面前的沙盤對皮特軍士說:「來,你過來指出你認為中國人最可能部署他們重火力的地方。」
「是的,少校!」皮特軍士提起自己的褲子,一瘸一拐的走到沙盤前,用手指在沙盤上點了幾個地方:「我認為他們會把加特林炮部署在這裡,山炮部署在這幾個地方,野炮和那幾門加農炮部署在這裡,這樣可以發揮最好的效果!」
「是的,你說的對,這裡的確會有最好的效果!」鄧肯歎了口氣:「如果我們上次沒有把那個加農炮連丟給中國人就好了,這樣那個炮台對我們的水面艦隊也不會有這麼大的威脅。」
「是的,少校。」皮特軍士擺了擺自己的腦袋笑道:「不過這沒有什麼,我們還有刺刀!」
鄧肯聞言臉上露出笑容來:「你說得對,老皮特!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刺刀!看的不錯,你可以下去了!」
「是的,少校!」皮特站直了身體,向鄧肯行了一個軍禮:「英格蘭萬歲!」
「英格蘭萬歲!」鄧肯換了一個軍禮,看著皮特一瘸一拐的退了下去,又重新開始低頭觀察起沙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