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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南國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臨江仙 文 / 克裡斯韋伯

    「那在下讓人給大人送件擋風的衣服來!」船長見陳再興沒有表示反對,轉身對一旁的水手低聲吩咐了兩句,片刻之後,一名水手便送了一件羊毛呢子大衣過來,陳再興披在身上,頓時感覺舒服了許多,他看了看在越來越微弱的光線下變得昏暗的江面和兩岸的山影,低聲吟誦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陳再興起頭的聲音便不大,而越往後來越是低沉,到了最後已經幾乎是細若游絲,幾不可聞。原來自從他巧遇拔都護送緬王王子公主的逃亡隊伍以來,這幾個月功夫陳再興幾乎沒有停歇過,每一分鐘時間腦子裡都在琢磨著怎麼與內部和外部的對手明爭暗鬥,便是睡夢中也經常突然醒來,輾轉反側,夜不能寐。而這次乘船回到曼德勒,卻突然給了他一點閒暇的時光,畢竟坐在船上,對於曼德勒的現狀一無所知,就算想要操心也不知道從哪裡操起。他本是中華傳統文化修養極深的知識分子,這是站在船首,看著夕陽江景,不禁便想起了那首膾炙人口的《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這首詞本是前朝文人楊慎所作的《二十一史彈詞》第三段《說秦漢》的開場詞,後毛宗崗父子評點《三國演義》時將其放在卷首,才流傳極廣,

    這詞借敘述歷史興亡抒發人生感慨,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正符合陳再興此時的心緒。像陳再興這種受儒家的教育已經深入骨髓的華夏士人。一生汲汲所求的無非是「立德、立功、立言」的人身三不朽。但在十九世紀晚期的中國,受到了西方列強的猛烈衝擊,這些士人面對的是「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舊有的儒家學說已經無法解決新出現的問題。如何尋找新的學說、或者如何讓儒家學說加以改良來適應新的環境,這就是擺在陳再興們面前的問題。面對這種情況,以陳再興為代表的士人們選擇了各種各樣的出路,白日裡四處奔走呼號,但是每當午夜夢迴,獨自一人的時候,他們年少是所受的傳統儒學又會從內心深處爬出來拷問他們——「百年之後,史書之上將會如何評述自己呢?」

    「是非成敗轉頭空,江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陳再興低聲道。自己這段時間的作為,無論是成是敗,百年之後都是一捧黃土,這伊洛瓦底江依舊是伊洛瓦底江,這兩岸的青山依舊是青山,居住在這裡的人也依舊是這些黑布束頭,赤足紋身的緬人。只是在後世史書上,自己的操作於諸國之中,從中牟利,名聲只怕是好不到哪裡去的。只恐漢京陳家的百餘年來的」耕讀傳家「的家聲,會毀在自己手中。縱然陳再興氣魄宏大,膽大如斗,可一想起後世史筆如刀,也不禁心氣沮喪起來。

    這時,身後一名水手道:「陳大人,晚飯已經好了,請進艙來用飯吧!」

    「嗯!」陳再興點了點頭,轉身向艙內走去,這時船右舷傳來一陣水聲,他轉頭望去,只見一條快船正迎頭駛來,順水而下,兩船對面而行,更顯得船速驚人,宛如奔馬一般。

    「這麼晚還走船,也不在岸邊停船休息,看來也與我一般是個勞碌人!」陳再興想到這裡,搖了搖頭,便轉身向船艙內走去。

    孔璋坐在木桌旁,桌上放著的一條魚、一盤青菜,只動了兩三筷子。一旁的隨從看著孔璋的樣子,小心的問道:「今天怎麼就吃了這麼點,老爺莫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只是沒有胃口!」孔璋歎了一口氣,看了看隨從眼睜睜的看著桌子上的魚和青菜,便起身道:「我到甲板上去吹吹風,你吃飯吧!」孔璋剛剛走出門外,便聽到艙內傳來響亮的咀嚼和吞嚥聲。

    「這廝倒是個福將,什麼時候都有個好胃口!」孔璋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時江面上對面行駛來一條快船,接著船頭的燈光依稀可以看清是一條平底船,這時孔璋心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該不會陳大人也在這條船上吧?那兩個人豈不是走岔了?」隨即搖頭笑道:「天下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情,江面上那麼多條船,怎麼會就在那條船上!」

    兩天後的中午,「法老王」號便已經停靠在曼德勒城外的碼頭上,陳再興上得岸來,便向四周望去,預料中孔璋的身影卻沒有出現,心中不由得咯登一響,莫不是自己留在曼德勒的這招暗棋已經被人給拔了?陳再興稍一思忖,便沉聲道:「來人,準備車馬,我要進攻面見長公主陛下!」

    陳再興靠在椅背上,腳下的竹轎子有節奏的晃動著,他的心也同樣不安定。從孔璋發出急信到自己趕回曼德勒算來差不多有九天時間了,在這九天時間裡,曼德勒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已經是個什麼局面,現在自己一無所知,而最值得信任的孔璋也毫無蹤影,現在貿然去王宮是正確的選擇嗎?

    「且住!」陳再興突然猛踩了一下轎子,大聲喊道,他探出頭對迷惑著轉過頭來的轎夫大聲用緬語道:「不去王宮了,馬上去城外的兵營!」

    轎夫的點了點頭,大聲向同伴發出命令,發出有節奏的號子向,向兵營的方向快步行去。

    當陳再興離兵營還有半里路的時候,他從轎子上下來,讓那幾個轎夫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讓自己和幾名衛兵換上才徒步向兵營的大門走去,當他快要到達兵營門口的時候,兩名背著步槍的緬兵哨兵贏了了上來,一面從背上取下步槍,威嚇性的拉著槍栓,一面大聲叫喊著向陳再興一行人這邊走過來。

    「是你們的長官讓我們今天過來的,他說有事情要讓我們做!」陳再興裝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用緬語大聲喊道:「你最好讓你們的長官過來,否則他一定會打爛你們的屁股的!」

    那兩個緬甸哨兵露出遲疑的神情,上下打量了陳再興一行人幾下,其中一個遲疑的轉過身向門內走去,片刻之後他帶著一個順軍軍官走過來,那個順軍軍官滿臉疑惑,離得還有十餘步遠便大聲用緬語問道:「你是什麼人,找我什麼事?」

    「是我!」陳再興用話語低聲道:「柏斗彬,你還認得我嗎?」

    「陳大人?」柏斗彬認出了陳再興,臉色大變,趕忙對其躬身行禮道:「陳大人,你怎麼這般打扮?出啥事了嗎?」

    「不必行禮!」陳再興伸手扯住柏斗彬的右手,阻止住對方的行禮,低聲道:「我剛從蒲甘回來,這裡不方便說話,你現在帶我到你的住處去!」

    柏斗彬看到陳再興這般模樣,也猜出了幾分,趕忙低聲道:「陳大人隨我來!」隨即便轉身向營內走去。

    半盞茶功夫後,陳再興已經坐在柏斗彬的帳篷裡,他沉聲問道:「這些日子曼德勒有什麼變故,你快說給我聽。」

    「陳大人,這些日子若說曼德勒有什麼變故,最大的就是從國內來了個早大人,聽說朝廷已經委任早大人當了護緬校尉,都督緬甸諸軍事,開府建牙。這就是最大的事了。」

    「嗯!」陳再興點了點頭,臉上卻是陰沉如水,柏斗彬所說的他半個多月前就知道了,所以才跑到蒲甘去想要乘著早國權來之前將緬甸諸事都辦妥了,形成一個既成事實,只是沒想到這早國權來的如斯之快,就連恩師在國內拖了他的後腿都沒扯住他。想到這裡,陳再興心中不由得一陣心煩意亂。

    「原來如此,那曼德勒城內可有什麼不穩的跡象?」

    「曼德勒城內?」柏斗彬聞言一愣,稍一思忖後答道:「倒是沒有什麼不穩的跡象,這多虧了陳大人和拔大人在蒲甘討平了偽王,稻米、貢賦一船船的運上來,市面上的本來還有些上漲的米價和鹽價都降下去了,還會有誰起來鬧事?咱們手裡的槍也不是燒火棍呀!」說到這裡,柏斗彬不禁哈哈笑了起來,自覺地方纔那一番話自己著實說的不錯,既表了自己的功勞,又拍了陳大人的馬屁,實在是一舉兩得呀!

    陳再興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柏斗彬見對方如此,也乖覺的閉住了嘴。過了一會兒,陳再興突然問道:「那早大人來了以後,軍中可有什麼變化?」

    「這個?」柏斗彬一愣,口中便期期艾艾了起來。見對方這般模樣,陳再興猛的一拍椅子扶手,大喝道:「快說!」那柏斗彬被這一聲喝嚇的全身一顫,趕忙答道:「稟告大人,兩天前有個曲端曲大人和劉之行大人來到營中,那曲大人自稱是護緬校尉府參事,暫署軍務之事,帶了十幾個軍官來,立即做了一番人事變動,現在營裡便是這位曲大人做主。」

    「哼!」陳再興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在屋內踱了幾步,那柏斗彬站在那裡,只覺得手足無措,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自在的,突然陳再興停住腳步,問道:「你且去幫我找幾個人到你這裡來,你也不要提我的名字,只說你在外面看中了一個緬甸女子,想要討個小,請大伙來吃頓水酒,熱鬧一番!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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