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是!」拔都點了點頭:「早大人威著南國,是大順軍界的老前輩,我也是久仰了的,只是這裡實在走不開!只好請復生代勞,替我向早大人告罪一聲了!」
「那是自然!」陳再興笑著應了一聲:「事不宜遲,我待會就動身,你把『法老號』借我一用,一來蒸汽船逆水而上快一些;二來也讓早大人看看我們俘獲的英人炮艇,也算在達人面前炫耀一下武功!」
「好,復生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東西,我讓船上的水手準備一下,吃了晚飯就開船!」
曼德勒,六天前。
巴布村之戰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戰爭給這座城市帶來的創傷已經恢復了不少,加上不久前順軍南下,擊斃了偽王孟既,並打破了其對曼德勒的封鎖,確定了新登基的國王對整個緬甸的統治權,重新恢復了曼德勒與物產豐富的下緬甸地區的聯繫,大量的糧食和其他物質重新沿著伊洛瓦底江匯入曼德勒,這座美麗的城市很快就恢復了生機和活力,重新煥發出奪目的光彩來。
王宮,羅林與羅勤坐在書桌前,正聽著一名僧人講解佛經,已經聽的有些厭倦的羅勤已經開始走神,注意力已經轉移到窗外樹上兩隻漂亮的山雀上,開始小心的挪動屁股,想要不引起姐姐的注意的前提下溜走。
「弟弟,你想幹什麼?」羅勤的舉動沒有逃脫姐姐的注意。
「我,我!」看著姐姐威嚴的目光,羅勤有些心虛,急中生智答道:「我尿急了!」
「嗯!」羅林抬起頭,對侍立在左邊的侍從吩咐:「帶陛下去方便一下!」隨即她站起身,對講授佛經的僧人合什行禮道:「尊師,請稍停一會!」
「是,長公主陛下!」僧人趕忙還禮,這些天下來,曼德勒的上流社會圈子裡早已都知道這兩位陛下裡,長公主陛下性格堅強,聰明仁惠,千萬不能因為其年紀還輕就小視了。
羅林回到座位上,輕輕的閉上了眼睛,稍微休息一會兒。這些天來,接見、學習、閱讀信箋、回信,這一系列的事情將她的生活填塞的幾乎沒有一點空隙,現在她的生活與其說是一個花季少女,更像是一個在曼切斯特紡織廠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的女工,每天當她躺上床的時候,她幾乎都要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散架了。但是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逃亡的生活讓她明白了王座是一個多麼危險的地方,既然上天在自己和弟弟一生下來就注定了要戴上王冠,那就應該盡力做一個好國王,就像書本上所寫的那樣——仁慈、勇敢而又智慧,被百姓和貴族稱頌,死後名字被銘刻在寺院的佛塔上,一直流傳到千年之後。至少自己要堅持到弟弟年紀大到足以戴上王冠為止。
「那麼弟弟登上王座之後呢?」
一個問題突然跳入了羅林的腦海裡,她這些天來從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不,應該是說她自己這些天來不讓自己考慮這個問題。自己是一個女人,如果等弟弟足以十六歲以後,足以登上王座,答案就很明顯了——選擇一個好丈夫,做他的好妻子,那麼嫁給誰呢?
羅林立刻感覺到兩頰滾燙起來,一個名字已經幾乎躍然而出,她本能的低下了頭,彷彿旁邊的人已經窺探了她心底的秘密一般。少女的羞澀讓她的內心充滿了難言的歡喜——他是那麼的睿智而又剛強、勝過所有的其他人,如果他也能回應自己的愛,那該多麼幸福呀!
「姐姐,姐姐,我回來了!」
一個聲音打破了羅林的遐想,她有些受驚的睜開了眼睛,只見弟弟羅勤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好奇的看著自己的臉,不禁有些心虛的問道:「你回來了,幹嘛這樣看著姐姐,有什麼不對的嗎?」
「姐姐的臉好紅呀!不會是發燒了吧?」
弟弟天真關切的話語讓羅林有些不知所措,她尷尬的張了張嘴,答道:「沒有,應該是剛才趴在桌上小睡了一會才這樣吧!」
「哦,原來是這樣!」羅勤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隨即笑著說:「那我就放心了,不過姐姐你這樣真好看,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好看過!」
「別胡說!小孩子懂得什麼?」羅林趕快打斷了弟弟的話語,一面暴露自己此時的心亂如麻。正當此時,外間有侍從通報。
「陛下,大順的使臣求見,正在外面等候!」
「大順的使臣求見?難道是陳大人回來了?」羅林的心臟不爭氣的急速跳動了幾下,她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血液都流到了自己臉上,趕忙低下頭掩飾。她深呼吸了兩下,抬頭問道:「是哪一位大人求見?」
「稟告陛下,是劉之行劉大人,他說大順國內新到了一位早大人,要拜見二位陛下!」
「早大人?」羅林皺了皺眉頭:「那便讓他們進來吧!」
「是,長公主陛下!」那侍從退了下去。羅林帶著羅勤站起身來,對那位講課的僧人合什行禮:「尊師,不好意思,有大順的使臣要覲見,今日的佛經只好講到這裡了!」
那位僧人趕忙合什還禮,隨即便隨著一旁的侍從退下不提。羅林這才坐下,思忖:「這邊不是已經有陳大人了嗎?為何大順又從國中派了一位大人過來?」
早國權跟著一名宮廷侍從,在他身後半步,緊跟著的便是他的心腹曲端和劉之行。他們在一條長廊上,地板是用上等的柚木製成,經過精心的打磨上漆,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美麗的黃棕色,在安南呆了很多年的他沒有如同劉之行和曲端那樣穿著鞋子,而是如一個緬甸人一樣,拖鞋打著赤腳,柚木地板熟悉的光滑和彈性從他的腳底板傳遞上來,讓早國權覺得十分愜意。
帶路的宮廷侍從突然停住腳步,指著前面的一棟房子用不太熟練的話語笑道:「三位大人,長公主與國王兩位陛下便在裡面等候,請三位入內!」
「多謝您的引路!」早國權用嫻熟的緬語答道,他看了看那侍從瞪大的眼睛,笑著解釋道:「我是在安南出生的,在那邊呆了多年,會說緬、越、泰多族語言,方纔若是有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見諒!」
「不敢!」那侍從趕忙躬身拜謝,口中說道:「您的緬語說的很好,真的非常好!」
早國權哈哈一笑,便向前面那棟房屋走去,進得門來,走了四五步,便對上首端坐的羅林、羅勤姐弟下拜,口中高聲道:「外臣果毅將軍、特進、開府儀同三司、檢校侍中、護緬校尉、都督緬甸諸軍事早國權拜見二位陛下!」他身後曲端和劉之行也趕忙隨之跪下,一一報上自己的姓名和官職。
「三位大人請起!給三位大人賜座!」羅林口中答道,心中卻是驚疑不定,經過這段時間的學習,她對大順的官制也有了初步的瞭解,特進、開府儀同三司、檢校侍中這些她雖然不太明白,也知道應該是些榮銜,沒有什麼特別的權力;但是果毅將軍則至少是個正四品了,護緬校尉和都督緬甸諸軍事則說明此人就是大順在緬甸這裡的最高代表了。那陳大人呢?莫非他要被調回去了?想到這裡,少女的心裡不禁有一絲慌亂。
「原來如此,天子遣早大人這等名臣來到下國,我等定然能高枕無憂矣!」羅林笑著答道,旋即她小心的試探道:「不過既然早大人來了,那原先的陳大人有何任用呢?」
早國權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一旁的劉之行起身答道:「陛下有所不知,依照我大順官制,陳大人只是滇緬節度使府的幕官,權知護緬校尉府諸事。現在朝廷任命的護緬校尉來了,自然陳大人的權力也就解除了,早大人有了開府之權,在詔書裡對陳大人並無其他任命,想必陳大人便在早大人幕下行走了。」
「原來如此!」聽到陳再興不會離開緬甸,羅林的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對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也不再有什麼興趣了,畢竟這只是一個禮節性的拜會,雙方只是進行儀式性的鞠讓罷了。幾分鐘後,早國權便起身告辭了。
「大人,你看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象背上的椅籠內,曲端低聲問道。
早國權斜倚在軟墊上,臉上沉靜若水,半響之後,低聲答道:「先靜觀其變吧!」
「大人,我們此次輕裝前來,雖然抓住了先機,但是畢竟手裡沒兵,在這異國之地,手裡沒兵,緩急之間,說不定就會出事呀!」此時籠箱裡只有曲端、早國權兩人,像夫又是個不懂華語的緬甸人,曲端說話也沒了很多顧忌。
「你想先去抓兵?」
「不錯,大人,您記得我們在昆明時的情況嗎?那個吳老兒什麼事情都推諉拖延,分明是為了替他的門生爭取時間,大人既然遣人在那裡裝作沒有動靜,自己卻輕裝入緬,為的還不是為了搶這個先機?現在咱們進了曼德勒,見了緬王和長公主,下一步就應該抓兵了!」
早國權笑道:「哦?你這是要步步緊逼呀?」臉上的笑容卻是高深莫測。
「不錯,世事如棋,你若不逼人,別人緩過氣來,就會逼你。那個陳再興也不是什麼好角色,和那個吳老兒沆瀣一氣,一門心思就在緬甸這邊胡搞。依我看,大人若想在緬甸這裡做一番事業,就得先把這個陳再興給收拾服帖了!」此時沒有旁人,曲端臉上露出滿是狠色,全無方才淳淳儒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