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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南國 第6章 第六章 爾虞我詐下 文 / 克裡斯韋伯

    拔都聽到這裡,心中對陳再興的來歷越發懷疑,以此人這般見識,豈會只是一個在叢林中探礦的技師,不禁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來歷,竟然知道的這麼多?」

    陳再興微微一笑,整了一下衣冠,昂然對拔都道:「在下姓陳名再興,字復生,以字行,乃漢京人氏,乃是嘉豐八年進士及第,天子以為宏文館學士。」

    「進士及第?宏文館學士?」拔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每一個大順國人都知道這兩個名詞意味著什麼,雖然本朝開國相爺牛金星出身只是個舉人,重舉人而鄙視進士,因而開國時即使是進士及第也必須先下州縣授官,而不是如前朝一般殿試前幾名就直接留京了,只是進士及第有優先選擇的權力。但隨著時間的延續,進士和舉人之間的差別也越來越大,到了中葉之後,進士及第之人乾脆只是遙領一個州縣的虛職,本人還是留在京中宏文館、文諭院這等天子秘書之地。陞遷的速度也快的驚人,三十多、四十出頭就要麼當上六部侍郎進入中樞,要麼外出為封疆大吏。這等人物就算因為身體有恙或者其他原因沒有進入大順國的最高層,但就憑同年的關係還有自己的清貴身份,在地方上也是一方鄉紳領袖,如何會出現在這個煙瘴之地當探礦師?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陳再興笑了笑:「大人你不相信我不要緊,正好雲貴節度使吳漢民正是我的座師,我們到了畹町之後一發電報便都清楚了。想必我這個身份對你還是有很大的助力的。」

    拔都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陳再興,片刻之後,他突然問道:「你身份如此清貴,為何不在朝中為官來?」

    陳再興微微一笑,答道:「你可知道有些事情縱然是做到平章軍國事也是辦不到的?」

    「平章軍國事?你好大的口氣!」拔都被陳再興的話語嚇了一跳,這平章軍國事本是宋朝的官階,元祐年間設置,專門用於元老重臣,地位高於宰相,以示尊崇。本朝一反前朝舊制,相權極重,在首相之上加這一官銜,但自開國以來有加此銜的板起指頭來也不過二十餘人,去掉開國的幾位元勳和宗親,剩下的無一不是一等一的重臣,雖說陳再興是進士及第出身,這口氣也忒大了些。

    「大人,大丈夫生於世間,豈可庸庸碌碌的數十春秋與草木同朽?這次你我相逢便是有緣,自當抓住機會坐下好大一番事業來,百餘年後也能青史留名!」陳再興說話的聲音不大,但目光炯炯,言語中自有一種讓拔都不得不信服的力量,讓拔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正當此時,山洞內突然傳來一陣哭聲,正是貌奧克躺著的方向,拔都正要轉身,卻被陳再興一把抓住,聽的對方低聲道:「掌旅,以再興所見,這個緬甸侍官還是莫要管他的好!」

    拔都聽出對方話中有意,回頭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那個侍官是個精明人物,若是讓他跟在身邊,這兩個王子必然以其為腹心,和他打交道起來就麻煩的多了。若是他半路死了,這兩個王子還年幼的很,自然只有乖乖的當大順的工具,要他們方就方,要他們扁就扁;就算將來回到緬都,他們身邊沒有信得過的人,也只有老老實實的依靠我大順。」

    拔都不禁打了個寒顫,想不到陳再興竟然已經將主意打到了同伴身上,陳再興看出了拔都的躊躇,低聲道:「拔大人,須知國與國之間,以詐力為先,其先任緬王對我大順也是首鼠兩端,常挾英夷而自重。彼蠻夷乃犬羊之性,畏威而不懷德,今日勢窮投我,他日若局勢有變,焉知其不轉投英人?大人,如今我們身處險地,婦人之仁不可有呀!」

    聽到這裡,拔都臉上已是一陣青一陣白,顯然他內心深處正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陳再興見狀,低聲道:「大人若是不好下手,讓在下動手亦可!」

    「不必!」拔都厲聲道:「先生所言甚是,這等事情還是交給我這等武人的好!」說罷他便轉身向貌奧克所在處走去。

    貌奧克躺在數張氈子上,呼吸微弱,臉上肌肉抽搐,顯然正在忍受著非人的劇痛。年紀稍大點的那個王子正替其餵食碗淡黑色的藥汁,可貌奧克牙關緊要,根本喂不進口,就算用藥匙撬開了牙關,藥汁也無法入喉,從嘴角流了出來,將其胸前的衣衫淋得透濕,急的那王子淚光淋淋。

    拔都見狀,心中一動,伸手接過那藥碗,道:「「殿下,讓我來吧!」

    那王子也懂得部分漢語,見拔都的動作就明白了,起身坐到一旁去了。拔都聞了聞那碗中的藥汁,便感覺到一陣刺激性的氣味,眉頭不由得一皺,心知這碗中應該是鴉片汁,想必是用來給貌奧克鎮痛之用。此時拔都心頭突然生出一計來,對那兩個在這裡的王子道:「他現在這個模樣如何吃得下藥,你們兩個先去歇息吧,待會待他好點我再餵他服藥!」

    那兩個王子也著實累了,便不再堅持退到一旁歇息去了,拔都見四下無人,小心的從一旁撿起一條行軍毯來,疊了幾層,小心的蒙在貌奧克的臉上,猛的狠狠壓住,隨即他感覺到身下傳來劇烈的掙扎,但隨著時間的持續,那掙扎便變得越來越微弱了。

    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拔都揭開貌奧克頭上的毯子,只見貌奧克雙目凸出,臉色青紫,已然窒息而亡。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吧!」拔都低聲道。他伸手將死者的眼睛合上,又將那剩餘的鴉片汁倒在他的身上,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去了。

    雨水敲打在牛皮帳篷頂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羅林呆呆的坐在錦墊上,她的心就好像身下的白象一般,不斷起伏著。自從那天晚上以來,她和弟弟的命運就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由一國的金枝玉葉變為被追殺的亡虜,現在連身邊最後一個熟悉的人——護送自己的侍官也死了,她突然感覺到自己就好像一根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和現實的世界完全脫離了。

    「姐姐,姐姐,貌奧克叔叔死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呀?」羅勤怯生生的拉了拉羅林的衣袖,他還只有十三歲,相比羅林來,他對於未來更加茫然。羅林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弟弟,不由得悲從中來,伸手將弟弟抱在懷裡,低聲道:「姐姐也不知道,不過到哪兒我們都要在一起。」

    拔都垂著頭,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雖然雨勢並沒有減小,但隨著地勢的升高,眾人腳下已經由一片片爛泥地變成了較為堅實的地面,眾人的行走也輕快多了。士兵們感覺到了這種變化,情緒相比起前幾天也高昂了不少,隊伍中不時傳出粗魯的笑話聲,但平日裡性情開朗的拔都卻好似變了一個人,只是一言不發的埋頭趕路。

    「大人,過了前面那顆大樹,再往山下走六七里路,就出野人谷了!」陳再興指著前方低聲道。拔都沿著對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棵高出旁儕六七丈的大樹,宛如鶴立雞群。他從懷中取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回頭大聲道:「大夥兒加把勁,到了那顆大樹休息吃飯,再走六七里就出野人谷了!」

    士兵們發出了一陣歡呼聲,行軍的速度也陡然快了幾分。拔都突然低聲道:「陳先生,到了畹町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陳再興彷彿已經等待拔都這個問題很久了,不假思索的答道:「到了畹町之後,我要先去見幾個人,然後去漢京!」

    「漢京?」

    「不錯!」陳再興答道,臉上滿是自信的笑容:「那裡才是決定一切的戰場,掌旅你在昆明等我的好消息吧!」

    帝都漢京,崇禎十五年,本朝太祖先是在朱仙鎮大破左良玉,隨即移師向西,於在郟縣迎擊孫傳庭指揮的陝西明軍,將其一舉消滅。自此中原的明軍主力已經基本被消滅。次年,太祖領大軍入關,有全陝之地,而以太宗為都督荊襄軍事,領偏師駐守襄陽,監視武昌的左良玉殘部與江南明軍。崇禎十六年八月,太宗領兵沿漢水而下,左良玉不敢與其交鋒,便縱兵四掠,集大小船隻數萬隻東下,將一座空城棄於太宗,太宗招撫流亡,勸農植桑,不過兩年功夫,荊襄一帶便戶口繁盛,府庫充足。崇禎十七年,太祖皇帝先入幽州,吳三桂降於東虜,太祖討之,於一片石與之大戰,不勝。東虜趁勢長驅入關,奄有北直隸、山西、山東、陝西之地,天下幾有其半,太祖亦身負重傷,形勢危殆。然太宗先於襄陽挫其鋒芒,後定都漢陽,以其為根本之地,經略四方,歷經百戰終創大業。是以本朝便定都於此,其地府扼束江、漢,襟帶吳、楚,左控廬、淝,右連襄、漢,實乃形勝之地。大順有五京之制,分別為北京燕山府、東京江寧府、西京長安府、上京延安府、而中京漢京則是天子居停之所,天下輻輳之處,亦稱為神京。

    文淵閣,數名身著錦袍的中年婦人正坐在几案前,閱讀著從各處呈送來的奏折,她們就是順朝俗稱內相的秉筆承旨了,她們將即將呈送給天子的文書分成兩類——對於普通文書,需要審核知政司的引黃(指奏章前面所附的摘要)是否符合文書實際內容;而對於高官的文書,則需要為其撰寫引黃,並在其後寫下處理建議。由於當今天子只有六歲,沒有能力親自作出決斷,實際作出決斷乃是垂簾聽政的太皇太后鄧氏。但由於鄧氏性情柔弱,又缺乏足夠的處理政事的經驗,一般來說她都會對這數名秉筆承旨提出的建議表示贊同的,也就是說,大順帝國的四萬萬臣民,萬里疆土的最後決定權其實是掌握在這個小房間內的數名婦人手中的。

    「陳承旨,外廷有急件來!」一名三十出頭的婦人從外間走了進來,雙手呈上一封文書,放在最靠外面的那名秉筆承旨面前,才躬身小步退了出去。那名陳姓秉筆承旨打開文書一看,臉色突變,起身快步走到上首的那名秉筆承旨旁,雙手呈上方纔那封文書。今日當值的這名承旨並參樞務打開一看,便站起身來,沉聲吩咐道:「快請林太妃娘娘來,緬甸那邊出事了!」

    林晚晴坐在案前,面前放著方纔那封文書,作為先帝九嬪之一,她還有一個更加重要的身份——秉筆承旨的真正領袖,掌握著這些帝國內相的陞遷貶黜。雖然她沒有產下皇子的權力,但即使是當今天子的生母——太皇太后陛下,見了她也要叫上一聲妹子。

    「緬甸曼德勒發生兵變,前任緬王已死,護緬校尉府遭到亂兵襲擊,校尉府長史身死!」林晚晴將文書放回几案,冷聲問道:「外廷那邊當如何處置?」

    那名陳承旨恭聲答道:「稟告娘娘,外廷說若是尋常緬甸政變,新繼位者必當遣精兵保護護緬校尉府,以求得到上國承認。此次我校尉府遭襲擊,只怕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已經下令加緊探聽消息,再做決斷!」

    「嗯!「林晚晴點了點頭,隨口問道:「那這消息是從哪個渠道來的?」

    「是走仰光通往廣州的班輪,然後電報至漢京的!」

    「仰光?」林晚晴冷哼了一聲:「不用說,此事背後定然有英夷的黑手,說不定這些蠻子也有插手其中。發報給雲貴節度使吳漢民,讓他遣人打探翔實消息,一有確實情況就速速發給漢京。」

    「是!」一名資歷最淺的秉筆迅速的將林晚晴的旨意記錄了下來,這是一旁一名三十許人的女官插口道:「娘娘,以妾身之見,還應該從周邊諸省調動兵力入滇,做最壞的打算!」

    林晚晴稍一沉吟,點頭道:「李秉筆說的不錯,英夷豺狼之性,貪得無厭,決不能讓緬甸落入其手。發敕書與天祐閣,讓他們議一下,從湖南、四川、廣西各調兩標兵去雲貴;還有,英法諸強水師強盛,發電於沿海各水師,加強戒備,防止彼方來襲!」

    「是!」一旁的秉筆早將林晚晴的命令記錄下來,呈送到她面前,她仔細看過一遍後確認無誤之後,從懷中取出私印蓋了。然後一旁的秉筆將這份文書抄錄一份收存,然後送至皇太后處,即可用寶,成為旨意,發往外廷,傳往沿海各處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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