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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起南國 第4章 第四章 夜襲 文 / 克裡斯韋伯

    曼德勒,緬王宮中,孟既穿著緬王的袍服和王冠,正對著兩名奴僕端著的鏡子整理自己的儀容。孟既走了兩步,突然對一旁的親信問道:「狄奧克,你說是這件袍服還是那件穿上去更有王者氣概呢?」

    「佛陀的寵兒,無以倫比的至尊,太陽與月亮的兒子,您的光芒籠罩著從安達曼海到唐古拉山之間的廣大土地,您的威儀是如此的出眾,無論什麼樣的袍服穿在您的身上,都只能襯托您那無以倫比的儀容,卑微的臣民們只能偶爾看看您的腳趾頭,否則就會被您那奪目的光芒照傷雙眼……「狄奧克跪在地上,大段的念誦著諛詞。顯然孟既感覺不錯,他饒有興致的聽著對方大段的念誦著先前說給前任緬王的諛詞。

    「尊貴的陛下!」一個聲音打斷了狄奧克大段的奉承,孟既轉過身來,只見兩個白種男人走進門來,前面那人臉色蒼白,一雙深藍色眼睛下面長著一隻鷹鉤鼻,薄薄的嘴唇上泛著虛偽的笑容,穿著整齊的燕尾服和黑色禮帽,手裡玩弄一根象牙手杖,正是大英帝國駐仰光總領事吉林斯,跟在後面則是鄧肯,吉林斯取下禮帽,優雅的對孟既施了一個鞠躬禮,微笑著用熟練的緬甸語說道:「尊貴的陛下,我想比起選擇袍服和王冠,您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吧!」

    「哦,我的朋友們!」孟既取下自己的王冠,對吉林斯笑道:「孟既是不會忘記你們的慷慨幫助的,說吧,你們想要得到什麼,黃金?寶石?女人?還是爵位?不要擔心,王者的慷慨總是會超過你們最狂妄的要求的!」

    「尊貴的陛下,女王陛下的卑微僕人想要提醒您,大英帝國給予您的幫助並非是為了獲得什麼黃金、寶石、女人。」吉林斯傲慢的抬起頭,大聲道:「我這位同僚帶來武器,幫助您訓練軍隊的唯一目的是為了將緬甸從哪個老大帝國(指大順)的枷鎖下解放出來,讓其成為自由世界平等的一員;與大英帝國簽訂平等的通商條約;相互承認最貿易最惠國待遇;並且給予雙方公民在對方境內旅行、居住、經商、傳教的自由。我想陛下,您該不會忘了吧?」

    「喔!瞧您說的,我怎麼會忘了呢?」孟既笑著攤了攤手,做了個無奈的手勢:「但我的朋友們,這裡是緬甸,懂嗎?在緬甸,那個老大帝國離我們很近,但是你們這些朋友離我們太遠。所以這一切要慢慢來,懂嗎?像我的祖先做的一樣,慢慢來!」

    吉林斯的額頭上的青筋跳了一下,熟悉他脾氣的人知道這是他暴怒的前兆。他竭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問道:「尊貴的陛下,我能夠理解您的顧慮,這是睿智的表現。但請問這個慢慢來要慢到什麼時候呢?」

    「等到我可以抵抗那個北方的大帝國的時候,我的朋友們!」孟既笑著答道:「簡單的說,我需要60個營,60個按照西式訓練的常備軍隊。只要我有了這60個營,我就立刻將大順的護緬校尉府驅逐出曼德勒,履行我們之前的協定!」

    「陛下!」即使吉林斯擁有耐心這個大英帝國紳士所特有的優良品質,也感覺到自己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他壓低聲音說道:「60個步兵營,這個數目太大了,且不說裝備,您現在連基本數量的軍官都沒有,即使由大英帝國派出軍官給您,我們現在也沒有那麼多軍官,還有軍械所,火藥廠,即使是萬能的上帝也難以辦到!」

    「我知道這很難,親愛的朋友們,不過我不打算勞煩貴國的軍官,緬甸的軍隊要由緬甸的軍官指揮,還有軍械所,火藥。我希望在這裡開設軍校培訓軍官,還有獨立的軍械所,火藥廠等等。我希望得到大英帝國的支持!我希望用大米、木材、玉石或者其他的產品來支付所需的款項,如果大英帝國願意給予貸款的話,那就更好了,當然希望年息不高於百分之五!」孟既笑嘻嘻的答道,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吉林斯正在顫抖的身體。

    「這個黃種猴子、斜眼睛的賤貨、奴隸的子孫。他竟然敢戲耍我——大英帝國的代表。我要把這個騙子吊死在軍艦的桅桿上,當然是在他嘗過九尾鞭的滋味之後,我向上帝發誓!」

    幾乎是走出王宮大門的同時,吉林斯就憤怒的罵道。他已經被新任緬王的背信棄義徹底激怒了。這個混蛋完全是靠大英帝國的支援才登上了寶座,可是屁股還沒有坐熱就拋棄了承諾。看樣子這個騙子將會像剛剛被推翻的上一任緬王一樣,繼續在順和大英帝國間玩弄那危險的騎牆遊戲。他提出要求的樣子簡直就是一個強盜:六十個經過西式訓練的營,上帝呀!如果他真的有了這麼大一支軍隊,立即就會打破整個印度支那半島脆弱的平衡,對整個文明世界在東南亞的存在造成巨大的威脅,阿富汗人的抵抗已經證明了大英帝國面對一支裝備了火器的敵人是多麼的脆弱,而阿富汗人的軍隊可比六十個營要少多了。如果自己向倫敦轉述這個騙子的要求,恐怕外交大臣立即就會將自己召回,一腳踢到精神病院去。

    吉林斯強自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思索:「大英帝國在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努力,付出了這麼大代價之後決不能一無所得,而曼德勒的地理位置又使得大英帝國無法發揮他強大的海軍實力,有限的海軍陸戰隊在這個季節裡發動一場遠征注定是徒勞無益的,該死的泥濘和痢疾就足以把英格蘭的好小伙們消滅掉。這個狡猾的傢伙一定也是考慮到這些才會如此的狂妄。上帝呀!難道就讓這個騙子逃脫懲罰?」

    吉林斯幾乎要絕望了,他憤怒的握緊了雙拳,一旁的鄧肯同情的看著他,他還從沒有見過自己的上司——一位可敬的紳士如此的失態,這對於一位英格蘭人來說可是一種恥辱。鄧肯小心的拍了拍吉林斯的胳膊,低聲提醒道:「大使先生,我從我的管道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個傢伙並沒有抓住前任緬王的所有孩子,有兩個孩子走脫了,依照緬甸的風俗,只要還有前任緬王的直系血親活著,爭奪王位的戰爭就不算結束!」

    「喔,多麼野蠻的風俗呀,就和土耳其人一樣,我懷疑他們平時在家裡都是四足行走的,在和我們這些文明人見面時才直立起來!」吉林斯咒罵了一句,隨口問道:「那這兩個孩子現在在哪裡?」

    「聽說是被一個叫做貌奧克的侍衛官護送到順國人的護緬校尉府去了!」

    「順國人的護緬校尉府?哦!上帝呀!鄧肯你真是一個天使!」吉林斯突然轉過身來,一把抱住鄧肯,興奮的親吻了對方的雙頰:「我現在有辦法對付這個卑鄙的騙子了,啊哈!狡猾的狐狸已經落入了圈套,獵人馬上就有漂亮的圍巾了!」吉林斯打了一個響指。鄧肯不知所措的看著上司,他已經被對方剛才突兀的舉動弄糊塗了。吉林斯看到鄧肯的茫然,笑嘻嘻的對其耳語了幾句,最後對恍然大悟的手下笑道:「親愛的鄧肯,分而治之才是數百年來帝國的生存之道呀!」

    大順護緬校尉府,這座府邸與周邊建築物的風格迥然不同,飛簷長廊,石獅朱門,完全是華夏之風。趙又廷站在廊上,靜靜的看著外間的庭院,走廊外的空地上大雨如注,打在青石鋪成的地面上,發出嘩嘩的聲響。

    「大人,進去歇息吧!也已經深了,外間雨大,小心身體呀!」都護府判官劉之行站在趙又廷身後,低聲勸道。

    「讓我在這裡再站會,這兩天不知怎麼了,心思煩亂,總是也睡不著!」

    劉之行笑道:「正好下官也睡不著,不如就讓下官在這裡陪大人在這裡看看這夜雨吧!」

    趙又廷轉過頭來,兩人相視一笑,本來這兩人往日交情倒也平常,劉之行對於趙又廷平日裡無所事事,只顧著撈錢準備養老的行為還頗有些鄙夷,但經歷了此次事變之後,趙又廷表現出的果決明斷讓判官對其觀感大為改觀,覺得此人果有大才,只是過去未處囊中,沒有發揮的機會罷了。趙又廷也是個極精明的,自然感覺得到對方對自己態度的變化,加之現在兩人身處危難之中,頗有同仇敵愾的感覺,無形之中兩人的關係反倒好了不少。

    「也好,今夜便與之行促膝長談一番!」趙又廷笑道,伸手把住對方的左臂,就在長廊上盤膝坐下,笑道:「你我二人現在身處虎狼之中,手無寸兵,該如何行事?」

    劉之行笑道:「大人,依下官看,這可是個大好機會,若是上天護佑,『宣成之恥」可雪,大人這護緬校尉長史之位也能挪一挪,變成護緬校尉大使!」

    趙又廷的雙目閃過一絲激動的光,旋即又熄滅了下去,對西北漢京的方向拱了拱手,道:「但願仗恆宗皇帝威靈,拔都一路順利,將緬王之子送回大順,以大軍南下,得雪『宣成之恥』,這座護緬校尉府也能名副其實起來。趙某已經年過五旬,個人榮辱倒是無足輕重的。」

    原來趙又廷所在的這座府邸是大順宣誠五年(1744年)建成的,當時正是緬甸東吁王朝末年,由於其國王發動對當時暹羅(今泰國)長期的征服戰爭,消耗了大量的民力,激起國內各族人民反抗。當時的大順恆宗皇帝乘機遣大將高成功領大軍入侵,佔領了當時的緬甸東吁王朝的首都阿瓦(就在現在曼德勒的近郊),並扶植了一個傀儡為緬甸國王,並在曼德勒設置護緬校尉府,準備將緬甸全境劃入大順疆土。但隨著戰爭的持續,形勢逐漸變得對大順不利起來,於1740年爆發的以白古為中心的孟族起義蔓延的區域越來越大,不斷擊敗東吁王朝的偽軍和大順的軍隊,控制了緬甸大部分的領土,並於1752年包圍了東吁王朝的舊都阿瓦。常年在外的順軍由於疫病流行,士氣低落,連戰連敗;最後不得不與以孟族軍隊為核心的緬軍進行談判。經過談判,最後緬甸承認大順對其的宗主國地位,保留護緬校尉府。而順軍則撤出緬甸,承認起義軍建立的貢榜王朝為緬甸正朔,並且護緬校尉府駐留的軍士不能超過一百人,實際上不過是一個使節駐地罷了,失去了原本的軍事派出機構的意義。此次大順以十萬大軍出師,經過疫病和數年戰爭之後,得入邊關的不過萬餘人,光是遺屍於緬都阿瓦至順國邊境途中的病卒就不下四萬餘人,損失的軍械更是不計其數。恆宗皇帝為此憤懣不已,不過年餘便駕崩了,是以大順歷史上將其稱為「宣成之恥」。

    兩人正說話間,外間傳來一陣人聲,依稀是守門的老兵正在對什麼人大聲呵斥。趙、劉二人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也看出了警惕之色,紛紛站起身來。自從新緬王奪得王位後,迅速的恢復了曼德勒城內的秩序,少數想趁機搶劫的亂徒都被依照當地的律法斬斷首級和四肢,懸掛在廣場示眾。在都護府中避難的華人商旅也都紛紛返回了自己的住處,去掉拔都帶走護送緬王王子的精兵,都護府中只剩下了二十餘人,其實十分空虛。

    「大人請放心,看新緬王這幾天的作為,不是個莽撞之徒,不會做出這等衝撞上國使臣的不智之舉!」劉之行對趙又廷低聲道。趙又廷點了點頭。這時,彷彿是要反駁劉之行的判斷,大門那邊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依稀正是守門兵卒的聲音。

    鄧肯用力將一具屍體翻了過來,,這個順國士兵的脖子不自然的扭曲著,顯然是被人用力扭斷了,一旁還有一具趴在地上的屍體,鮮血正從背上的傷口湧出來,但立即就被雨水沖走了。

    「衝進去後,先殺人,後放火,一個順國人也不要放過!你們每一個人可以得到一百磅,殺死順國的都護還可以得到五百磅,明白了嗎?」鄧肯低聲對身後的那群膚色和國籍都不相同的人們低聲下令道——在東南亞這個冒險家的樂園,只要你願意出足夠的錢,隨時都能找到足夠的人渣願意出賣他們的生命和靈魂。

    眾人的眼中閃過了貪婪的光,不用鄧肯說下一個字,這些亡命之徒就湧進了大門,揮舞著手中的各種武器,很快都護府內就傳來了一陣陣慘叫聲和呼喊聲,不過大雨將絕大部分慘叫聲削弱到幾十米外就聽不清楚的地步。鄧肯滿意的看著已經陷入屠殺中的都護府。

    「大人,大人!有一夥盜賊衝進府來,便大砍大殺,其中不少人還有手槍和步槍,弟兄們措手不及!死傷慘重!大人,你們快撤吧!」留守都護府的軍官氣喘吁吁的對趙又廷和劉之行稟告道,喊殺聲、慘叫聲還有槍聲就從二三十米外穿來,匪徒們的突襲打了都護府的守兵一個措手不及。

    趙又廷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情景,彷彿被突然發生的一切給嚇呆了。不遠處匪徒們開始向順國士兵守衛的房屋投擲裝有火藥和油脂的干竹筒,很快刺激性的煙霧和火焰開始蔓延開來,迫使士兵們從屋子裡退出來。

    「大人,校尉說的對,快走吧!」劉之行扯著趙又廷的衣袖,連拉帶拽的向後跑去,剛跑了兩步,突然他感覺到手上一重,回頭一看,只見身後趙又廷捂著自己的胸口跪了下來。劉之行趕緊將其扶起,才發現對方的背上已經多了一個彈孔,趕忙一邊伸手摀住趙又廷的傷口,一邊大聲喊道:「大人,再咬咬牙,咱們就逃出去了,只要到了王宮,就能讓緬王把這些該死的盜賊千刀萬剮,為將士們報仇!」

    「沒用了!」趙又廷的眼神清明,苦笑道:「你快跑吧,別留在這兒等死,」趙又廷說到這裡,見劉之行還有些猶豫,也不知從哪裡迸發出來的最後一點力氣,一把抓住劉之行的右手,大聲道:「動手的是英夷,他們這是逼著新緬王和大順決裂呀!你快跑,一定要活下去,替我看著天朝的大軍踏平曼德勒,替我還有死去的將士們報仇!」說到這裡,一陣垂死的痙攣通過趙又廷的軀體,他的頭無力的垂下了。

    劉之行的右手拂過趙又廷的臉,將其圓瞪的雙眼合上,將屍體放平在泥濘的地上,站起身來,對身邊殘餘的幾個順國士兵大聲道:「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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