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塔特的深夜與其他城市沒有太大差別,除了大教堂與貴族聚居區看得到長明不滅的光芒,其餘地方全靠銀月或星辰「照明」,所以,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倫塔特格外的陰冷靜寂,只是偶爾有馬燈一閃而過。
「深藍恩賜」夏普站在臥室的落地窗邊,專注地看著外面的漆黑,沒有任何值得欣賞之處的漆黑,就像它是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意義。
他右手抬起,撫摸著鼻樑上宛如瘤子般的凸起,晶瑩朝氣的藍色眼眸染上了少許忐忑,別人或許不知道裁判所巨頭阿方索已經率領人員離開,前去追捕「毀滅者之塔」的魔法師,但作為「真理之劍」騎士團的副團長,公爵,大貴族,國王最信任的部下之一,九級黃金騎士,他有足夠的渠道知曉這個事實,因此,他在等待著結果。
咚咚咚,快速奔跑的腳步聲傳來,夾雜著鐵靴撞地和甲片碰撞的鏘鏘之聲。
「團長大人……」前來通風報信的騎士大口喘著粗氣,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就從附近趕到了夏普大人的別墅,「『時光之心』身受重傷返回,阿方索和他帶去的所有神職人員、守夜人全部死亡!」
「時光之心?」夏普難得地沒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明白怎麼會與克托尼亞扯上關係。
「這是從光輝大教堂內部傳出來的消息,具體的情況不明。」騎士急促地說道,「團長大人,克托尼亞指控您勾結魔法師,暗殺阿方索,他救援不及,只能保住自己的生命,他這是想您死啊!」
王室在霍爾姆教區內部很是收買了部分實力不高、位置不起眼,但關鍵時刻能得到並傳遞出部分情報的主教。
「阿方索起疑心了,或者,有人出賣了行動計劃給克托尼亞。但既然他都插手了,為什麼阿方索還會死亡,他自己又為什麼會重傷……」夏普似乎陷入了茫然的狀態,忘記了自身處在危險當中,想破腦子也沒想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匡當!報信的騎士忽地單膝跪下,膝蓋的鐵甲狠狠撞在了地板上,略帶哭腔地道:「團長大人,您快逃吧,教會肯定不會放過您的,他們需要一個行動失敗的『祭品』。他們會將您送上火刑架的!只要躲到國王陛下回來。您一定會無罪的!」
「……如果我逃走了。那就等於自己承認了罪名,我不信教會能在沒有證據,只有魔法師滿口胡言的情況下,定一位公爵的死罪。那會讓所有貴族都害怕和寒心的。」夏普沉默了一下後,收斂住了疑惑、忐忑和擔心,一如往常那樣具有首領氣質地對麾下的騎士說道。
行動失敗,有魔法師被逮捕,從而出賣自己,是他預料之中的一種情況,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相信在國王陛下的庇佑下,自己不會有任何事情。唯一讓他有點不安的是,指控來自另外一位公爵,史詩騎士克托尼亞,份量比預計的重很多!
匡當,落地窗發出輕微的響動。一團烈火從遠處飛來,直接穿透進入,變成了一位板寸頭的凶狠大漢。
「團長大人,快逃!有紅衣主教提出要逮捕你了!」他是夏普的副手,七級的天騎士,「焚魔烈焰」古居夫。
夏普右手悄然握緊,語氣依舊平緩:「不用擔心,這是慣例的逮捕和審問,他們沒有證據,我不會有事的,要是現在逃跑,那就永遠說不清楚了。」
「大人,不能相信教會,過去他們直接審判處死過多少位僅僅是被懷疑的貴族!」「焚魔烈焰」古居夫雖然很佩服副團長大人在這麼危急的關頭還能保持平靜沉穩,但這無法平息他的焦急,也許「神恩天使」弗蘭茨馬上就親自過來了!
夏普搖了搖頭,左手悄然握緊了長劍的手柄:「那些都是伯爵以下的貴族,我是國王陛下親自敕封的公爵。」
「大人……」古居夫恨不得拉著副團長大人逃跑,可夏普堅定的態度讓他遲疑了,「要不您先躲進內克瑟宮,相信教會不敢強行闖進去的,然後等待國王陛下歸來。」
「額。」夏普有點意動了。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臥室內多了一位頭髮稀少卻根根豎起的年輕人,他週身有一道道銀白的電光纏繞,瞳色和膚色是異常少見的銀色:「團長大人,光輝大教堂決定不逮捕您,而是派一位紅衣主教秘密過來安撫您。」
他是夏普的另外一位副手,「純銀之罰」塞斯克。
「什麼?」發出驚訝聲音的是「焚魔烈焰」古居夫和最先趕來的那位騎士。
「情況發生了變化?」作為首領的夏普內心同樣非常驚愕,不過表面上他還是努力裝作沉穩淡定的模樣。
「純銀之罰」塞斯克聳了聳肩:「不知道,核心的消息還有待打聽,也許他們決定尊重貴族了……」
他的話語裡帶著濃濃的諷刺。
沒過多久,一位紅衣主教果然到來,向夏普轉告了「神恩天使」弗蘭茨閣下的慰問,告訴他:邪惡的魔法師「死亡領主」設下圈套,重傷了克托尼亞閣下,擊殺了阿方索等神職人員,並故意散播這是他與你的合作,試圖破壞教會與貴族的關係,但「神恩天使」閣下是主眷顧的聖徒,睿智正直,絲毫沒有受謠言的影響,也請副團長你不要受到挑撥,要相信主的公正。
微笑送走這位紅衣主教之後,夏普轉身進入臥室,臉色變得異常凝重,對「純銀之罰」等三位下屬道:「一定還有別的事情發生,快去打聽!」
他大概明白了這次的行動是魔法師那邊的圈套,目標根本不是阿方索,而是「時光之心」克托尼亞,連「死亡領主」這位曾經的傳奇巔峰都出動了,比自己預計的嚴重幾十上百倍!所以,自己不可能這麼輕巧地過關,肯定還有別的因素摻雜才導致這樣的結果,而這很可能是比本次事件更重要影響更深遠的大事。
等到三位屬下離開,夏普來回踱起了步,連觀賞外面黑夜的心情都沒有了。淡淡的焦慮無法控制地蔓延。
天空忽然亮起,閃電一閃而逝,「純銀之罰」塞斯克出現在了臥室裡。
夏普克制住心情,保持著自己首領的形象:「打聽到什麼了?」
「特裡亞發生了大戰,教皇冕下連用兩次神降術,擊退並重創了『銀月』愛特娜,擊殺了亞伯……」塞斯克臉色充滿震驚地敘述著。
「什麼?」夏普再也無法保持形象,驚呼出聲,「銀月」動手了?然後被擊敗了?
塞斯克顧不得重複,繼續說道:「但教皇冕下狀況欠佳。返回了蘭斯。傳奇魔法師、血族親王、太古龍等飛過了特裡亞。直接向蘭斯發起了進攻,戰況焦灼。」
這比之前「神恩天使」弗蘭茨說的更進一步,因為新的情報已經從蘭斯傳來。
「原來是這樣……」夏普低聲說道,然後寬慰著略顯惶恐的塞斯克。「除非有類神動手,否則蘭斯沒那麼容易被攻破,等到特裡亞前線的閣下們返回,事情就平穩下來了,只是不知道教皇冕下到底怎麼樣了……」
很快,「焚魔烈焰」古居夫返回:「團長大人,『天使之王』閣下降臨聖城蘭斯,用神,神之守護擋住了太古時光龍達尼索斯、德古拉、精靈女皇、『太陽王』等傳奇強者的進攻。」
此「太陽王」僅僅是傳奇三階。並非當初的塔諾斯。
「團長大人,國王陛下、聖格裡菲斯、聖伊凡、『真理之盾』、魯道夫等從特裡亞趕回,徹底打退了魔法師和黑暗聯盟的進攻。」最先的騎士最後回來,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教皇冕下沒有動手,看來狀況確實不好……」夏普輕聲分析著。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難怪他們會如此輕鬆就放過我,這個時候,海峽這邊迫切地需要貴族的幫助,西進戰爭同樣如此!」
「是的,恭喜團長大人您。」最先的騎士欣喜地說道。
夏普笑容滿面,看著三位信任的屬下:「不用被審判不是我最高興的事情,你們猜得到我最高興什麼嗎?」
「西進戰爭僵持?」「焚魔烈焰」古居夫不太肯定地回答。
「銀月也被重創了?」最先的那位騎士對教會,對教皇,對神降術,還是充滿了敬仰和崇拜。
「純銀之罰」塞斯克沉默了一下道:「團長大人,你是高興於這兩件事情展示了貴族的力量?連樞機主教都會警惕、拉攏和畏懼的力量?」
「是的。」夏普回頭看向窗外,濃濃的黑暗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我今天才知道,我們的力量是如此強,哪怕我真的害死了阿方索,他們也一樣拿我沒有辦法。」
面對副團長大人故意地袒露心扉,自曝罪名,三位騎士互相看了一眼後,齊齊單膝跪下:「貴族至上!」
…………
「先由亞伯和德古拉設下陷阱,突襲教皇,然後用自己為誘餌,消耗教皇的『神降術』,最後讓亞伯和德古拉擊殺虛弱的教皇,計劃很好,但『銀月』比我想像的心軟很多,祂就不怕自己直接被『神降術』抹殺嗎?或者祂對類神不死的特質這麼有信心?而且,祂那麼肯定教皇無法連續兩次使用『神降術』?」聽完「銀眼伯爵」描述這個簡單卻有效的計劃後,「死亡領主」半是感歎半是試探地問道。
有著「銀眼伯爵」這個稱號的漂亮血族微笑道:「因為祂對『神降術』的威力和後遺症有一定瞭解,安提弗勒之戰時,始祖一直在附近旁觀,但沒有動手,並在蘭斯周圍待了很久,可惜,還是判斷出錯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