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吃飯的地方,陳倫面色如水,如烏雲蓋頂,理也不理陳大少,一屁股坐了下來,四平八穩,巋然不動,旋即下人們小心翼翼的陸續把飯食端了上來。
食不語,寢不言。
這是讀書人的道理。
陳倫也是飽讀詩書,一步一步的走上來的。
一直遵守著讀書人的規矩。
不遵守這樣的規矩,一旦被風傳出去,失了禮儀,就會被讀書人所詬病、孤立。
這個世界還是讀書人的世界,一旦被讀書人詬病、孤立,陳倫的仕途之路也就算是完了。
因而,陳倫時刻警醒著,就算是吃飯、睡覺這樣的小事,都遵守著讀書人的規矩,不敢有絲毫大意。
誰知,仍然發生了這樣驚天動地的大事,如晴天霹靂一樣,震撼人心。
火燒錢塘縣衙,裸掛縣令公子,趕得自己這個縣太爺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不得不移居考棚。
這是視朝廷法度如無物,這是視自己如廢物,不可忍受,又成何體統,這件事萬一處理不好,就會成為官場的一大笑柄。
想要再平步青雲,那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一場大火,毀掉的可能是兩個人的前程,一個是陳倫,一個是陳大少。
吃過飯,洗過手,陳倫的心情依然沒有變好,而一旁的陳大少靜靜的看著,就像一個旁觀者,睦子裡全是冷漠。
靜靜的吃飯,靜靜的等待,就像一條學會了潛伏的毒蛇,靜若處子,動若雷霆,不動則已,動則隨時準備給敵人以致命一擊。
「說吧,一大早就來找我,是不是你又惹了什麼麻煩?」陳倫沒好氣的看著陳大少。
很明顯,這次火燒衙門與陳大少的裸掛城樓是有聯繫的,火燒衙門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城樓裸掛才是目的,有人要毀了陳大少。
但也許是有人要毀了自己,仕途之路,暗濤洶湧,一個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爹爹,這次火燒衙門的事情,我知道是誰幹的?」陳大少眼中閃爍著凶狠的光芒:「只是我手裡沒有證據。」
「誰?」提起這件事,陳倫怒火中燒:「只要能夠確定是誰幹的,為父有的是證據,只是你得罪的人多,可不許胡亂攀咬。」
知子莫若父,陳大少是個什麼德行,陳倫心裡明鏡似得,還真怕他趁著這個事情發揮,胡亂說一通,好讓自己為他出氣。
「孩兒不敢。」陳大少冷靜而殘酷:「這件事是錢塘張家干的,我可以給爹爹分析一二。」
「第一,張府的公子張玉堂與我有仇,他有做這件事的動機,第二,張玉堂身懷異術,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的做下這件事,最重要的是,我剛剛帶人圍了保安堂,晚上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還不夠明顯嗎?」
「帶人圍了保安堂?」陳倫眼睛一撇陳大少:「這是怎麼回事,是誰讓你去的,你是假借我的名義行事?」
「我也是想為錢塘百姓出一份力。」陳大少面如沉水:「那張玉堂身懷異術,我生怕他將來會禍害錢塘百姓。」
「你什麼時候有了這份濟世安民的心?」陳倫冷笑一聲:「想必是張玉堂不知怎麼得罪了你吧。」
「爹爹英明。」陳大少點點頭:「他身懷異術,才華高超,如潛龍在淵,一旦風雲際會,就要一飛沖天,將來必定會影響爹爹在錢塘的地位。」
「荒唐!」對於各種身懷異術的人,陳倫作為一方縣令,比陳大少瞭解的太多,當時張玉堂在錢塘江畔,霞光萬道,紫氣東來,都是讀書人的氣象,並非邪魔外道。
做下的事情,又是救人的好事,名聲頻傳,這樣的人不能得罪,至少現在還不能得罪。
「再說,你覺得那張家的張玉堂被稱為一代神童,一首蝶戀花,一首酒泉子就讓他聲名赫赫,他會是一個蠢笨如豬的人嗎?」
站起身子,在大廳裡來回走著,分析道:「而錢塘救人這件事情,更讓他的聲望如日中天,不可阻擋,你就算一頭豬,也不該這個時候去找他的麻煩。」
「就算你找了他的麻煩,他想要報復,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張玉堂做事不會露出這麼大的破綻,嫌疑太明顯了,越明顯,越說明不可能是他做的,應該是有人往他身上潑髒水。」
「有嫌疑,就先抓起來,官法如爐,拷打之下,不是他做的也是他做的了。」想著自己胯下永垂不朽的兄弟,陳大少瘋魔如癲,對於任何一個有嫌疑的人,都必須向死裡整,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的心裡好受一些。
「我做事,何須你在一旁指手畫腳。」陳倫失望的看了一眼陳大少:「你帶人圍困保安堂,污蔑張玉堂是妖人,這件事情,已經把他得罪死了,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
「既然如此!」陳倫眼中冷光如電:「那也不能讓他如意的踏上仕途,還是扼殺在搖籃裡吧,這次大考,就內定永豐學堂的第一才子周博文為考試頭名,用來掩人耳目,其餘的幾個名額,給明陽學堂的蘇定方一個,
給永豐學堂一個,剩下的四個,就看下面的人的表現了。」
「至於追緝火燒衙門兇犯的事情,就讓李捕頭暗地裡進行吧,大考即將來臨,不容再出差錯,這幾天你給我安分些。」
這次大考,錢塘的秀才名額,上頭只給撥下來七個名額。
就算是錢塘有無數驚采絕艷的人,也只能夠考上七個秀才,這是國策,不容許這個地方考上太多的人。
就像現代考試一樣,按照名額把分數線一劃,一個地方考上重點大學的名額就已注定了;在你所在的地方,也許六百分考不上重點大學,而別的地方,說不準五百分就能考上重點大學。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這世上,自古以來,就沒有真正的公平。
陳倫輕輕一動口,還沒有考試,就定下了誰考得上,誰考不上,而在陳倫的口中,張玉堂、許仙,這次考試中,無論發揮的水平如何,都已注定要落榜了。
此時的張玉堂,還不知道自己未考已落榜的事情,坐在書房裡,捧著書本,細細研讀書中精妙的地方,雖說書中難免有許多糟粕,但是精華地方,仍是不少。
去其糟粕,取其精華,壯大自己的知識體系,豐富自己的內涵。
有時候,知識也是力量,是一種無與倫比的力量。
許嬌容在旁邊亭亭玉立著,眼神灼灼的盯著張玉堂白皙、粉嫩的笑臉,嘴角不時發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他讀書的樣子,真是迷人---」。
而在許多學子備課應考的時候,有些人,為了七個秀才名額,也各顯神通,大肆行動起來,托關係,走門子的,往復不絕。
其中行動最為頻繁的,是三皇祖師會會長吳人傑,為了給兒子捐給前程,早已奔走多日,打聽出來陳倫的喜好,只是這次有人火燒衙門,想來陳倫正在氣頭上,還沒開始行動。
三皇祖師會是錢塘一個民間的醫學組織,是為了紀念神農氏而成立的。
吳人傑便是當代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