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畢,回音蕩;兩行淚,訴心殤!
一曲《安魂》結束了,但那對兄弟的愧疚和心悲卻依然久久迴盪,揮之不去。
回想起原來眾人去四方酒館喝酒時的酣暢場面,洪凌的心中便充滿著無盡的悲傷,原本情深意重的眾兄弟,現在卻變得支得破碎,死的死,逃的逃,失蹤的失蹤!
瘦猴和黑子慘死而落;大壯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今後還不知如何決斷;王大哥失蹤不見,不知情況;叛變的禿子不知何時已經逃走,洪凌搜遍都沒有發現其蹤跡。原來的一幫好兄弟,現在卻落得如此下場,這到底為何,蒼天啊!你就這麼不長眼嗎?
山風吹在洪凌的臉上,將他的兩行清淚吹乾,但眼淚能吹走,那份情悲卻永久停留。
木然地站在峰巔,風吹過,雲飄過,洪凌就那樣靜靜地站立著,彷彿自遠古以來便生長於此,萬載不朽。
紫殤簫離開了發白的嘴唇,隨著被風吹冷的手臂緩緩落下,劃過一道悲傷的弧度,垂下,垂下!
洪凌雙目含悲,凝視著瘦猴和黑子的遺軀,而大壯,依舊堅持地奮力挖掘著,每一捧泥土,每一寸的深入,都表達著他對兄弟的那份最真摯的情感!
洪凌的簫曲結束了,餘音卻猶蕩,所有沉浸在簫聲中人卻還沒有回復過來,滿面的淚水,凝聚著化不開的悲,他們被洪凌心中的那份心悲所感染,所帶動。無論男女,無論老少,無論貴賤,無論富貧,此刻,在簫曲中,眾人平等,同樣的悲傷,同樣的感染。
畫面被定格,這絕世的一曲,為洪凌的一生添上了最絢爛的一筆,被後人傳為佳話,而洪凌,也因此成為了後來的簫神!
洪凌並不知道,在他將心中的情感毫無保留地融入簫聲中時,他的簫藝更進了一步。以聲感人,以情動人,這正是曲藝中的一大境界,而洪凌,本應該在無數次磨煉中才能體會的情曲交融,卻因為兄弟們的慘死而生生提前了,這不可不說是天意使然。
「兄弟!」雙唇微抖,嘴裡傳出了一聲喃語,洪凌的黑眸中,閃爍著點點淚花,點綴著那生動的黑眸,如璀璨的黑曜石般絢彩!
在洪凌的心臟部位,神秘的心嬰感受到了洪凌的那份通天徹地的悲意,那緊閉的雙眼,劃下了一滴琥珀色的眼淚,眼淚瞬著他那完美的臉頰劃落,墜落而下,在半空中卻又詭異地化為了一團氤氳的白霧,白霧滲入血管,隨後在血液循環的幫助下流遍全身,滲入洪凌的每一個細胞,而後沉浸下來,其間洪凌沒有任何感應。
黑色的長髮被山風吹亂,張牙舞爪地在空中亂舞,凌亂的黑髮在眼前飄舞,模糊了洪凌的雙眼,也模糊了他的心,或許,這會讓他感到好受些。
「好悲傷的簫聲!」沉浸良久的人群,突兀地傳出了一聲低語,如同打破平靜湖水的一顆小石,產生了陣陣的漣漪,隨後,人群漸漸從簫聲中緩了過來。
「悲從心生,神曲!」
「感人至深,讓人在不知不覺間被帶動!」
……
有了帶頭,越來越多的感歎聲響起,但更多的,卻是沉寂,大片大片的沉寂,如同末日降臨前的寧靜,讓人感到壓抑。
所有人都停止了自己的事,安靜地呆立著,那滿腹的悲傷,讓他們失去了對其他東西的興趣。整座芎狄城,一片死寂!
……
不知何時,幽冥鬼貓已經完成了封印的任務,回到洪凌的腳邊,但卻安靜地沒有出聲,默默地陪伴著,以它那看破一切的心境,卻依然被洪凌和大壯感染了。
「唰!」
一抹黑影如一道閃電般劃過天際,洪凌伸出手,摸上了黑影的尾巴,隨後手猛然緊握,黑影停下,凌劍的身影閃現出來。
紫殤簫已經被收起,洪凌持著闊大的凌劍,突然起步走向裊落峰的側壁,目光如劍,凝視著石壁。
沒有任何語言,洪凌突然跳身而起,凌劍豎起,被狠狠地斬向石壁。
「轟∼」
一聲爆鳴響起,塵土飛揚,看不清什麼,只聽卡嚓一聲,一個巨大的黑影從裊落峰頂的側壁上滑落了下來。
洪凌的黑瞳驟然猛縮,一抹精芒暴射而出,映入了那片模糊的黃塵區,凝注著那巨大的黑影。只見洪凌手起,凌劍在他手中揮舞著,快速的動作讓凌劍化為了一道模糊的虛影,伴隨著虛影,還不時地響起陣陣如金屬摩擦般清脆的聲響。
劍動心動,劍舞意舞,洪凌用自己最精緻的劍法全力地做著這一切。另一旁,幽冥鬼貓目露疑惑,它不懂洪凌的所為,只能靜靜地看著,而大壯,從始至終就沒有波動過,依然在不斷地用自己的雙手為自己最珍重的兄弟弄一個完美的歸宿,而確實,大壯已經差不多成功了,一個一丈寬的巨大方形深坑已經初具雛形,而大壯正在做最後的完整。
也幸虧大壯成為了暗魔衛,否則以他原來的身體強度想要最到如此程度絕對是癡人說夢,但即使如此,大壯的雙手也已經血肉模糊,粉紅色的肉中隱約可見森白的手骨,紅色的鮮血流出,混合著暗黃的泥土,絢彩地染著深坑,而那早已滲入的烈酒酌傷著大壯的傷口。
臉上充滿著悲意,大壯沒有喊過疼,也沒有停頓下來,但那鑽心的疼痛卻依然會讓他的嘴角不時地扯出一抹吃痛的弧度。埋頭,繼續,大壯將自己對兄弟的深厚情感化為了繼續的動力。
「唰!」
手落,劍停,洪凌退後了兩步,凌劍被他收起,小巧的月柔匕首出現在他收中,他沒有立刻展開動作,而是靜等了一會兒,待山風將塵土吹走。
很快,模糊視線的塵土便被山風帶走,恢復了清明,而在洪凌身前,一塊長七尺寬三尺的方形石碑靜躺在地上,洪凌那精緻的劍法,將整個石碑都削得平滑。
原來,洪凌是想為瘦猴和黑子做一塊墓碑!
邁步走了過去,洪凌持著月柔匕首站在石碑前,凝望著石碑呆立了許久,隨後才蹲下身揮起了月柔匕首。
「唰唰唰唰!」
洪凌握著月柔匕首靈動地在石碑上遊走,石屑漫飛,如花般散落,遍地哀傷!
手停,匕收,洪凌凝視了石碑許久,隨後又執匕在缺陷的地方補劃,力求完美,終於,在數十次的修改後,洪凌才意猶未盡地收起了月柔匕首。
在方形的石碑面上,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深深地印刻其上「兄弟銘」
沒有繁瑣,沒有裝飾,巨大的石碑上就只有「兄弟銘」三個字,但每個字卻都融入了洪凌的情感,望到那字,你的腦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了一幅兄弟的肝膽相照!讓人心敬,同時又讓人心悲!
「好了!」在洪凌將墓碑完成時,大壯也將墳墓挖掘完美,悲傷的聲音響起,提示著洪凌。
收起月柔匕首,洪凌將墓碑扛回到了原地,隨後目光望著大壯那血肉模糊的雙手,開口道:「大壯大哥,你的手需要治療,否則就廢了!」
「你說,他們現在是不是在地下談天喝酒呢!」大壯沒有同意洪凌的提議,而是望著瘦猴和黑子的遺軀詢問著洪凌。
「大壯大哥!」聽到大壯的話,洪凌哽咽了,輕喚了聲。
「或許他們現在正在看著我們!」大壯依然喃喃自語,目光略顯空洞。
「洪兄弟,還有酒嗎?我知道他們最喜歡喝酒了,以前他們經常搶我的酒喝,現在他們要走了,讓他們喝個夠吧!」大壯的目光沒有偏移,想著以前的種種,聲中含悲!
從乾坤戒中取出了全部的酒,足有五大壇,洪凌將之擺在地上,並遞了一壇給大壯,默默的,沒有說話。
「瘦猴,黑子,別說我不夠兄弟,這次我把我的酒全給你們喝,你們不要搶,都有的!」大壯在和瘦猴黑子談話,如平常的一樣,臉上浮出的一抹笑容,但卻是悲意凝聚而成的。
動手將瘦猴和黑子的遺軀輕輕地放進大壯用雙手挖成的墳墓裡,隨後大壯和洪凌將五罈酒一一放進墳墓中,長伴遺軀。
「砰!」「砰!」
洪凌和大壯各跪一邊,雙手捧著一捧捧黃土,漫撒在瘦猴和黑子的身上,掩蓋,掩埋!
「若有來生,再做兄弟,同歌共酒,瀟灑自由!」洪凌一捧捧地拾起黃土,沙啞的聲音嘹亮地響起,在這空蕩的山巔,遠傳而去!
「兄弟,一路走好!」
「一聲兄弟,一生兄弟!」
「認識你們是我這一生最大的慶幸!」
……
洪凌不斷地悲喊,黃土不斷地灑下,而大壯,則在一旁喃喃著曾經的過往,黃土從他手中流下,掩埋著兄弟,也掩埋著心中的過往。
「鐺!」
將墓碑深深地插在已經掩埋完畢的墳墓前,碑落,預示著兄弟的分別。
「瘦猴大哥,黑子大哥,在這裡可以看到美麗的芎狄城,我想,你們會喜歡的!」跪在墳前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隨後喃喃道,而這,也是他選擇裊落峰做為兄弟埋骨處的原因。
因芎狄城而相識,在芎狄城內共生,最後在芎狄城內安眠。芎狄城,有著他們太多太多的回憶!
一側,大壯也跪在墳前磕了響頭,目光中流露出對以往的回憶和深深的悲意。兩道身影迎風而立,如雕塑般佇立。
「兄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