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元旦剛過沒有多久,濃重的年味就靠了過來,企業開始提前放假,火車站到處都是返鄉的民工,超市門口人潮湧動,顧客推著裝的滿滿的手推車,大包小包的將年貨放到車上。
韋斯東就是帶著這種愉快的心情回到懷化的,他的心裡有些愧疚,因為威盛集團內部的一些爭鬥,元旦那天的芯片廠剪綵他沒有來得及參加,之後接到通知剪綵日期拖後,說不定就是因為他的缺席才拖後的。
對於懷化縣的縣委書記李斌,韋斯東覺得這人很不簡單,一個剛畢業沒有多久的年輕人,能夠獨立打下這麼大一塊地盤,並且經營的這麼好,沒有超出常人許多的能力,是做不到這一點的。
當然李斌背後的靠山也是一大助力,但是這絲毫不能影響到韋斯東對李斌的評判,有靠山的多了,但是能真正成事的有幾個,機會出現要抓得住才行,機會出現沒有抓住,那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車子猛然停下,韋斯東沒有提防,身子頓時向前一傾,撞到了前排座位上,揉了揉頭,韋斯東大吼道:「怎麼開車的!」
開車的是個老司機,他指著車窗外面,磕磕巴巴的說道:「韋總你看!」
韋斯東抬頭朝車窗外面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車子已經到了開發區,百事佳這些小廠子正在開工,絲毫沒有因為過年停工的意思,在百事佳的對面,是一片空蕩蕩的平地……。
韋斯東揉了揉眼睛,走之前他還看過芯片廠,那時候廠房已經大部分完工,搶在元旦之前建成是沒有問題的,當時他還很佩服李斌的執行力,但是現在這塊場地上什麼都沒有,就是空蕩蕩的一片。
呆呆的站在空地上,韋斯東突然狂吼的一聲,掏出手機撥通了李斌的電話:「李書記,我的芯片廠怎麼了!你快點回答啊。」
「韋總,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開發區,我的廠子呢?它跑到那裡去了?」
「韋總,您先冷靜一下,你的廠子起火,現在我們正在全力追緝縱火者,相信很快就會抓到他們。」
「不,我不要縱火者,我要我的廠子。」聽到噩耗之後的韋斯東心膽皆裂,這次在懷化設廠,本來就違逆了太子的意思,現在又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情,恐怕他這個韋總也當不了幾天了。
「真的很抱歉,廠子燒了還可以再建,韋總您大風大浪經過了這麼多,這點風浪嚇不倒您吧。」李斌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還伴有粗重的喘氣聲。
「不要說抱歉,我最不喜歡聽到的就是這個詞,李斌,我相信你,所以才把一切托付給你,沒想到我前腳一走,後腳就出了問題。」
李斌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韋總,這不是我的問題,我只負責施工,廠區內的保安是你們公司聘請的,而且我曾經建議過,在芯片廠內部進行監控,但是同樣的沒有得到同意,出了事情我也很難過,但是不能因為這樣,就把問題推到我們頭上。」
「**媽的!」韋斯東臉漲的通紅,將手機用力丟到了地上,他現在不知所措,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的職業生涯出現了嚴重的危機,不出意外的話,已經可以畫上句號了。啪的一聲,手機摔得四分五裂,薄薄的電池打了幾個滾,停在一雙皮鞋前面。
這雙皮鞋鞋面部分滿是灰塵,鞋腰部分卻擦得嶄亮,鞋跟已經磨損了好大一塊,鞋的主人劍眉虎目,正是剛剛從縣委書記辦公室跑過來的李斌,蹲下身子撿起手機零件,李斌低聲道:「韋總,咱們好好談談?」
韋斯東看了看李斌,又看了看李斌手上的手機零件,慘然一笑道:「還有什麼好談的,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叫韋總了,回頭我就給王總打電話辭職,這個中國區總經理的位置,我是無顏當下去了。」
李斌眉毛一挑,發現韋斯東頭上氣運仍然是紅黑相間,與上次相比,黑色相對多了許多,紅氣似乎衰弱了許多,細看黑氣的來源,竟然來自一條黑線,心裡就有了幾分把握:「你是不是犯小人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韋斯東心神巨震,他沒有想到,政事繁忙的李斌,竟然能一口道破他現在的困境。脫口而出這句話之後,韋斯東深覺失言,咳嗽幾下之後說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跟隨王總多年,一點小人讒言動搖不了什麼的。」
「那就好。」李斌見韋斯東不肯深說,也就不再探討這個話題,將話題轉到了其他方面:「韋總,這次火災雖然責任不在我們這邊,但是為了讓你們減少損失,所以我跟貸款整理中心商量過,你們的購地款可以抵押六成貸款,而且頭三個月免除利息。」
韋斯東眼睛瞇了起來,盯著李斌看了好一會,最後說道:「我們已經簽署了協議,就算你們維持不變,我們也不會違反協議,我不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李斌毫不猶豫的迎上了韋斯東的目光:「我不是一個純粹的商人,我是一個政治家,政治家需要的是長遠的目光,所以我認為芯片廠是值得投資的目標,之前的大火只是一個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會過去的。」
韋斯東重重點了點頭,把手伸了出來:「李書記,我很少佩服人,大王總算一個,小王總算一個,今天你算四分之一個,我期待再過十年,我能成為我佩服的第三個人。」
韋斯東是台灣人,大王總說的多半就是王永慶,台灣的石化大王,小王總說的就是王雪紅,威盛和htc的總裁(為了行文方便,把威盛許給王雪紅了,諸君莫怪),兩位王總在台灣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在業界的地位也是穩坐頭把交椅。
作為威盛的老臣子,韋斯東見過大王總,也見過小王總,對兩人的為人處世都十分瞭解,這次見到李斌行事,隱然有幾分大小王總的神韻,只是做人光有恩不行,還要有威,進而懂得恩威並施,水火相濟,李斌在施恩過多,施威甚少,還不能讓他滿意。
得到韋斯東的讚許,李斌榮辱不驚,只是淡淡一笑:「能讓韋總這麼看重,我真是受寵若驚,韋總這次視察完畢,是不是要回台灣一趟?」
聽到這個問題,韋斯東皺起了眉頭,回台灣的話就要面對小王總,還有王家太子,麻煩自然是少不了的,如果早前他多半會選擇不回台灣,直接在懷化蹲點,把芯片廠弄好之後再回去,以免中了別人暗算。
但是這次李斌仗義出手,土地款抵押額度增加了四成,幾乎是廠房被燒損失的兩倍,利息更是低的可以,有了這筆貸款作抵押,廠房被燒的損失就不是特別的嚴重,自然就可以回到台灣過年。
「要回去一趟,我覺得懷化條件十分不錯,這次回去我準備跟王總好好聊聊,爭取增加投資。」
李斌看了看韋斯東,臉上笑容收了起來,很嚴肅的說道:「申生在內而亡,重耳在外而安,韋總也是明白人,為什麼還要攪到是非之中呢?」
韋斯東心中一動,最後長歎一聲:「李書記,你說的是金玉良言,只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我不能不去,也不得不去。」
對於韋斯東的話,李斌也深有感觸,他現在只是縣委書記,就已經有了諸多心腹,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心腹,這些人與他榮辱與共,曾經幾次挽救他於危難之中,如果這些人陷入危難之中,他能袖手旁觀嗎?
「韋總,你說的也是,那我就不留你了,預祝你一路順風,等你從台灣回來,我們在一起把酒臨風,喝個痛快!」
「一言為定!」韋斯東的手和李斌的手緊緊握在一起,陽光撕開烏雲,將一縷縷金色的光芒照射大地,在芯片廠的餘燼之中,一株嫩綠色的小草頂開頭上的瓦礫,舒展著生命的力量,要不了多久,這片土地就將重新擁有創造奇跡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