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錢能訓家的大門走進去,李斌發現這幢別墅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好,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幢別墅的好處都在外面,但是裡面的裝修實在對不起外面的光鮮亮麗。
地板是簡單的木地板,雖然才鋪設不久,但是踢腳線已經有些變形,犄角處甚至出現開裂;天花板只是用簡單的白灰粉刷一遍,有幾跟線頭調皮的從天花板上露頭出來;至於別墅裡面常見的傢俱,這裡是一件也沒有,這幢別墅很生動的詮釋了徒空四壁的意義。
雖然內部裝修令人不快,但是這幢別墅的很高,窗戶也很大,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一切都顯得十分明亮,大自然最慷慨的饋贈莫過於陽光,有了陽光就有了希望,其它的缺陷在耀眼的光芒下,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錢能訓在書房裡,這讓李斌多找了一次,因為錢能訓和趙國棟在客廳見面談話,而不會在書房裡面,這裡面的區別意義如何,李斌是非常清楚的,這也說明錢能訓確實找自己有事,要不然也不會在書房見面。
書房的擺設也很簡單,對門的一面牆就是書櫃,書櫃裡面都是精裝大部頭,書桌距離書櫃有兩三米距離,剛好走一步就能到,桌子左手邊是一組沙發,也只是簡易的布藝沙發,李斌注意到,除了最大的沙發之外,其它兩個沙發都有些灰塵。
「錢常委,您有事找我?」李斌坐在最大的沙發上,小心的問道,雖然錢能訓比他高了一級,而且又是決定他仕途前程的人,但是在李斌的眼中,錢能訓還不夠資格成為自己的領導。一個做了十年不倒翁的組織部長固然令人驚歎,但是十年沒有升級,注定這人前途有限。
錢能訓滿臉堆笑的看著李斌,親自倒了一杯茶給他:「李斌啊,消息捂得挺嚴實的,這麼大的事情都不跟你錢老哥說一下,要不是我的同學提醒我,差點就讓你溜了。」
李斌心中咯登一下,難道是試點的事情讓錢能訓知道了,只是這件事缸體出來沒有多久,錢能訓只不過是一個縣委常委,怎麼就知道的這麼快:「錢老哥,你說什麼事情,我怎麼不太懂呢?」
「還跟我打馬虎眼不是,你別以為我只是一個縣委組織部部長,可是我的同學遍佈海西省,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他們都能知道,他們知道我就知道了,我還真沒有想到,肖巡視員會因為你的事情單獨向省委建言,給你開個單間,這份魄力在廳級幹部裡面算是頭一份呢!」
錢能訓話沒有說全,不過李斌已經聽出來,這件事錢能訓確實知道了,如果組織部有這麼一張網的話,那知道這件事並不困難,他要是在遮掩,就有點不上道了:「錢老哥,這事情我也只是聽肖老師說說,本來沒有當真,沒想到肖老師竟然真的辦了。」
「可不是,聽說省委幾個領導都不太同意這件事,肖巡視員就說,如果你在三年之內不能達到縣級經濟指標的,他這個巡視員就自提辭呈。」
「哎呀!」李斌大吃一驚,猛地跳了起來,茶杯被手一帶,全都灑在了地上,滾燙的茶水燙的手上起了好幾個泡,他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心中激盪不已。
「你這老師真是了不起,他今年剛升的正廳,按照他的年紀,等到明年改選的時候,一個副省是穩當的,可是他這麼一弄,欠的人情太多也太大,明年想要選上副省,基本上不可能了。」
李斌眼前一陣模糊,掏出手機撥通肖楠的電話:「肖老師,你怎麼能這麼做,我的前途不值得你這樣維護的。」
電話裡面肖楠的聲音平靜:「傻小子,誰維護你了,明年是多事之秋,就算我能拼上副省,也會舉步維艱的,倒不如暫時後退一步,等到你的懷化鄉做出大成績的時候,我在前進一步,到那時候我有了政績,再進一步也很正常。」
李斌這才心裡好受一些,聊了幾句將電話掛了,笑著解釋道:「給肖老師打個電話,錢老哥你別見怪。」
錢能訓吃了一驚,他本來以為懷化鄉的事情是肖楠主事,李斌只不過是一枚棋子,只不過一枚棋子也有棋子的用處,求李斌辦的事情也不會太難。但是現在看,肖楠竟然是徹底把懷化鄉交給李斌,讓李斌當家作主,這樣的話,李斌就不是棋子,而是下棋的人。
原本錢能訓以為已經高看了李斌,但是現在看起來,他還是沒有摸準李斌的底蘊,能讓一個正廳級巡視員做出偌大的犧牲,只是為了讓李斌有個表現的舞台,李斌背後的靠山有多大,有多強硬,想到這裡,錢能訓調整姿態,用對待上位者的口氣詢問道:「李老弟你客氣了,肖老師的安排一定是好的。」
「錢老哥,你剛才說有事情?」
「這個…」錢能訓有點嘀咕,要說之前他還有一點優越感,但是現在這種優越感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自卑,說這樣的話是不是合適?一連串的問號從心裡滾過,錢能訓還是開了口:「李老弟,我有個兒子,去年畢業之後一直沒有找到正經工作,所以我想擺脫你幫忙一下,安排一個位置就好。」
「這沒問題,不知道錢老哥屬意那個位置,我給你留著,等趙書記高昇的時候,我就給搞好。」錢能訓是上級,雖然懷化鄉即將成為省屬直轄鄉,可是藕斷絲連,很多時候懷化鄉的問題還要依賴閩青幫忙,藉機加緊錢能訓這樣的要員,對李斌來說是很合算的買賣。
李斌的爽快讓錢能訓一陣感激,不過早前他想要的是副鄉長的位置,但是現在知道了李斌的底蘊之後,這個位置自然不敢再要了,退而求其次:「鄉長助理的位置行不行,我想借借李老弟的福氣。」
「沒問題,等到我上任之後,我就提請縣委,讓錢老哥實現心願,不過我話說在前面,我哪裡可不是什麼好地方。窮山惡水出刁民,我這人也是很會使喚人的,男人過去基本上都是當做牲口使喚的,所以令公子過去要先做好吃苦受累的準備。」
這就是套話了,懷化鄉事情再多,也不會讓錢能訓的公子累著,李斌這樣說,只不過是在嘴巴上走走,根本不會當真嚴格要求。在他的打算中,只準備讓這個公子哥白拿薪水,事情是一件都不準備讓他做的。
錢能訓滿臉笑容:「好的,你一定要嚴格要求他,去年一年換了好幾個工作,都把我愁死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事情談的差不多了,李斌準備告辭,錢能訓挽留吃飯,果真像趙國棟說的那樣,這次話談的很晚,錢能訓講了很多閩青的典故,還有各個派系的來龍去脈,真是把李斌當作了自己人,也讓李斌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