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過後,懷化鄉又出現了新氣象,一大批車隊從外面開進來,車上的設備看著就不一樣,寬的窄的高的矮的都有,滿滿的擠了一條街。十里八村的老百姓哪裡見過這陣勢,呼朋喚友的上街看熱鬧,街上的人比正月十五還要多。
車隊在鄉政府大院停了一會,就直接往佳洋村方向開去,高過一人的輪胎揚起滿天的塵土,引起圍觀者的感慨:「看看,還是佳洋村運氣好,當初李鄉長駐村的時候,怎麼就沒想中我們村,要是相中了,現在這些設備,就都是我們小李村得了。」
「放屁去吧,李鄉長去哪裡都不會去你們村的,你們村的老娘們長的那麼醜,李鄉長去了都得嚇死。佳洋村雖然油水不大,可是盧岫玉和柳荷香長的漂亮,就算拿到市裡面也是排的上號,不去佳洋村去哪裡?」
等到漫天塵土落到地上的時候,這些閒話也塵埃落定,聊天扯淡完了,生活還要繼續。只有佳洋村的人才會繼續關注這些設備。
車隊開到了佳洋村村口,這時候盧岫玉已經等在村口,跳到車上引路。鋼渣廠廠房已經選好了位置,就在村路西頭,這樣廠子裡面冒出來的煙塵不會吹到村子裡面,十幾輛重型運輸車輪流開進去卸貨,不過幾個小時,就把鋼渣廠的設備卸了下去。
隨設備來的還有一個工程師,原來是這家廠子的總工程師,廠子倒閉之後就沒了著落,這次來一方面是安裝調試設備,另外一方面,也想趁機某一個職位,所以幹起來分外的賣力,不過一天時間,就已經把鋼渣廠設備調試的差不多了。
鄉政府這邊負責的是梅秀紅,本來鋼渣廠這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李斌親自負責的,但是李斌認為,鋼渣廠的建設畢竟不是鄉長分份內的事情,如果現在不放手讓梅秀紅去做,鍛煉下她的能力,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想要推給別人就不可能,只能一人抗著。
要不是放手讓賊四負責副食基地,現在李斌恐怕還會糾纏於副食基地的重重瑣碎事情之中。為官者最重要的是分權,將那些無關緊要的權利分掉,副食基地和鋼渣廠雖然重要,但是對於李斌來說並非根本。
李斌的根本在於仕途,他缺乏的是政治智慧,這種智慧就算正房劉月欣也無法給他的,雖然在一個鄉,憑借他的能力足以脫穎而出,但是李斌的指向並不止鄉鎮這一層次,甚至不止縣市這一層次,而想要達到他的目標,唯一能給他指點的也只有肖楠。
帶著忐忑的心情,李斌撥通了肖楠的電話:「肖老師嗎,我是李斌,佳洋村現在的生產總值五百七十萬,我做到了你的要求,怎麼聯繫你?」
「哦,用了這麼久時間,終於做到了嗎,勉強還算可以吧,我在泉州,你直接過來吧,到了泉州之後再打這個號碼,我會派人接你的。」肖楠的聲音不徐不疾的,似乎也看不出來有什麼激動。
李斌有些吃驚,不過馬上自嘲道『你不過是個小鄉長,憑什麼肖老師要對你高看一眼。』迅速調整好心態,李斌應道:「我知道了,肖老師我馬上就出發,大約明天早上九點左右到泉州,到時候就要打擾肖老師了。」
「打擾什麼。」肖楠掛斷了手機,臉上已經浮出淡淡的笑容,歉意的朝正在面前的人一笑「對不起啊,趙書記你繼續。」
趙書記點頭,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老肖,看你平時都喜怒不形於色,怎麼今天接個電話,還樂成這樣樣子,稀奇啊。」
肖楠頭微微一偏,笑道:「我本來以為,他要做成這件事,至少要等到夏天,沒想到春節剛過,他就做到了,真是難得。我本來無心插柳,竟然得一良才,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趙書記指了指肖楠:「老肖,你這麼一說,把我的興頭勾出來了,你說說到底什麼事情,讓你肖大領導也覺得不簡單的,肯定也是大才,我得趁別人沒動手的時候把他搶到手。」
「呵呵,這就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去年夏天,我剛好路過閩青,你也知道我是從那裡出來的,一時心動講了一節課,沒想到就碰到了他,我給他講了一些道理,讓他在一年內,把他那個村子的生產總值翻一番,當時我沒有特意看佳洋村的情況,但是後來聽說,這個村子矛盾很多,能做到這麼快翻一番,我還真猜不出來,他是怎麼做到的。」
趙書記也有些疑惑:「不是虛晃假報弄出來的吧,我跟你說,現在下面的人膽子太大,有個村子生產總值報到一千萬,我派人去核實,總共加起來也就一百來萬,把負責人叫來一問,你猜他怎麼算的。」
肖楠側頭想了一會:「一隻老母雞算成一個養雞場,一隻老母豬算成一個養豬場,一匹馬算成一個馬場,一塊菜地算成一個蔬菜基地,剩下的大致也是如此吧?」
「要我說老肖你不簡單呢,在你這個位子能看清底下的這麼貓膩,真是難得,就是這麼算的,把一個窮的叮噹響的村子,算成了富裕村,可是這麼算不打緊,原本有的補貼什麼的都沒了,減免的稅收也不減了,這個村子後來吃了大虧,村長也沒有得到好。」
肖楠沉吟了一下,搖了搖頭:「我覺得他不是這樣的人,這種一下子就揭穿的事情,他應該不會有這個僥倖心理。」
「老肖,要不咱們打個賭,要是他的gdp沒有水分,兄弟我破格提拔他一級,位子讓他在我這裡隨便找。要是兄弟僥倖贏了,到時候老肖你指點我一下,怎麼樣?」趙書記一臉忠厚老實的樣子。
肖楠大笑:「好你個趙豬,扮豬吃老虎吃到我這裡了,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的算計,不管他做到做不到,你都穩賺不賠。」
趙書記也不否認,大馬金刀的坐穩了位子,說道:「你那有沒有興趣,跟我賭上一場!贏了,你弟子就少了三年辛苦,也少了你不少麻煩,輸了對你也全無壞處,一個虛晃假報的人,成了你的弟子才是麻煩的事情呢。」
肖楠收起笑容:「好,我賭了,只不過我要是僥倖贏了,條件要改一下,你負責提拔一級,但是他的位置還要留在閩青,不能落到你手上,你使喚人太厲害,女人當男人使喚,男人當牲口使喚,我這個弟子還嫩得很,別讓你扒皮抽筋,敲骨吸髓的坑了。」
趙書記苦笑:「他媽的老肖,你這嘴巴也太狠了,老子要不狠一點,廈門蓉城他們就追上來了,我又不是省會城市,又不是副省級單列市,我不狠一點,能讓泉州排第一?」
見趙書記有些激動,肖楠不由得也默然起來,過了一會才說道:「正東,咱們同學了這麼久了,有些事情我也不避諱你,組織上對你是很關心的,這七年來一直再考慮你的問題,這次我來也是有這個目的,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有些事情你要斟酌,不要冒進啊!」
肖楠的話一說,趙書記也沉默不語起來,有些事情是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