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察到了第五天,李振一行人來到懷化鄉,看完這個鄉之後,整個活動就畫上圓滿句號。李振興致很高,前四天的視察中,他看到的花團錦簇,看到了大干快上,幾個地方都比去年有了長足進步,這讓他心裡輕鬆不少。
趙國棟則沒有那麼高的興致,懷化鄉本來就窮,連發**工資也困難,李振這麼一來,至少要花上幾萬塊裝點門面,花的他肉疼。不過趙國棟也不敢表露出來,別看鄉長加書記不起眼,可是盯上這塊肉的人可不少,一個不小心被人黑了,連說理的地方都找不到,那才是最冤枉的。
李振在懷化鄉簡單視察了一下,也沒有看到什麼特別大的進步,眉頭輕輕一皺,臉上還是保持著淡淡的笑容,趙秉志跟他數年,知道李振不太滿意,就低聲說道:「佳洋村最近做得不錯,村裡打報告說正在修建村路,目前已經修了大半,要不去看看。」
李振看了看頭頂的太陽,覺得時間還早,就一揮手道:「走。」他一邁步,視察團幾十人馬上跟著,趙國棟心裡不安,搓手挽留道:「李書記,還沒吃飯呢?」
李振輕飄飄的說道:「吃飯的事情不急,到了佳洋村吃頓便飯就行了。」說完就上了車,十幾輛大車小車捲起漫天灰塵,直朝佳洋村的方向前進。趙國棟一拍大腿:「完了,這下全完了,趙秉志啊趙秉志,你這是糊塗啊。」
李斌此時正在會議室召開全村大會,題目就是承包炭窯,炭窯五年一期,可以承包一孔,也可以三孔全部承包,只有佳洋村的人才能承包,外村的人不能參與承包,這一條是村民一直要求加進去的,保證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下子擠進來兩三百號人,會議室連個轉圈的地方都沒有,煙味混合著汗味,把整個會議室弄得腥臭難當。李斌皺了皺眉頭:「每家戶主留在這裡,其他人退出去,要不然承包會明天都開不了。」
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近百爺們擠在東邊,十幾個女的在西邊,形成涇渭分明的兩個群落,男人笑著說葷笑話,女人則集中在心儀的首飾項鏈什麼上。眼看承包會就要變成閒聊會,李斌敲了敲桌子:「安靜了,我們現在拍賣第一孔炭窯的承包權。標底五千塊,每次最小加價一千塊,拍下不買者,扣除來年平價化肥供應。」
李斌錘子砸下,第一孔窯正式開拍,只是誰都知道,第一孔窯已經塌了,五千塊錢買下一個廢窯,還要每年都交這麼多,多少有些不值,一時間沒有人舉牌,這些本來就在李斌預料之中,自己舉牌拍下了一號炭窯。
建個炭窯能花多少錢,劉老敢四孔炭窯每年可以賺到五十萬,一個炭窯下來就是十幾萬,扣掉重建的錢,一年至少能賺到七八萬,這些人的眼光真的很差。李斌鄙視了一下這些傻瓜之後,開始拍賣第二孔窯。
這次拍賣的人多了不少,只不過每個人都有小九九,每次加價一千塊,到了兩萬塊之後,加價的人就少了很多,兩萬塊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最後賊四出了兩萬五千塊,把炭窯拍了下來。
接下來兩孔炭窯,賊四又拍下來一個,這已經耗光了賊四的錢,剩下的一孔炭窯賊四沒有參與競爭,價格到了一萬五之後久久無人舉牌,李斌試探性的加了一千,沒想到竟然沒人接手,繼第一孔窯之後第四孔窯也意外入手。
四孔窯拍了六萬塊錢,平均每口人一百多塊,一戶能攤到五六百,對於這筆錢,李斌宣佈挨家挨戶發下去,如果來年欠稅欠費的話,第二年開始用這筆錢抵消欠賬,直到還清欠賬為止。
當李斌宣佈決定的時候,會議室內先是沉默片刻,然後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李斌頭上的龍蟠紅氣猛漲,漲到了兩成左右,紅線也多了幾十條,扣掉在外面沒回來的,佳洋村有八成的人認同了李斌這個新村長。
就在這時,李斌的手機響了起來,接過來一聽,只聽見一個粗重的聲音道:「李斌嗎,我是趙國棟,李振書記帶著考察團到你們村子去了,你千萬小心,我也要跟去,不多說了。」
來得好快,李斌心中一動,叫來賊四「縣委書記來視察,馬上準備迎接!」
李振的視察車隊開出鄉委大院沒多久,車輪就開始顛簸起來,李振卻有了興致,向趙秉志打開了話匣子:「都說要想富先修路,我看佳洋村的做法就很對頭,勒緊褲帶把路修好,接下來的機會就多了,有了機會再發展就不難。
前幾個月我去省裡參加縣級一把手培訓班,看到一份資料,我們海西省的公路只有浙東省的四分之一,只有廣東省的五分之一,而在二十年前我們擁有的道路是他們的一半。四分之三,二十年間我們的速度只有人家的一半,這個數字讓人驚心啊!「
趙秉志點頭道:「所以我看了佳洋村的申請之後,也很感動,佳洋村是地地道道的貧困村,村民想要修建這麼一條公路,不知道要怎麼省才能省下來,雖然沒有全部建設完畢,但是哪怕是建設了一公里,也是讓人振奮的事情。「
趙秉志嘴上說著,心裡並不認為佳洋村會先修路,事情明擺著,全縣所有人都這麼做,佳洋村又不是傻瓜,為什麼不這麼做,李斌再怎麼能耐,難道還用自家的錢修路不成。
「砰「的一聲巨響,趙秉志只覺得身子被一股力量猛地一推,不由自主的超前栽了過去,還好安全帶拉了一下,這才沒有撞倒擋風玻璃上,回頭一看李振,也被安全帶拉住,沒有受傷,只是臉上有點白。
「怎麼回事!」李振的聲音有些重,只有在暴怒的情況下,他才會用這種聲音說話。
「不是我,前面的車突然停下來,不是我的問題。」開車的司機頭撞在方向盤上,一縷鮮血流了下來,他也顧不得擦,只是一個勁的大聲辯解。
李振低聲道:「成什麼樣子。」
趙秉志會意,下車叫了個司機,把血流滿面司機替換下來,在這個社會,說話聲音大,不一定有人聽,說話聲音小,未必沒人聽,在音量背後,權力的大小才是決定一個人說話份量的關鍵。
事件很簡單,前導車的車輪卡在一個坑裡面,坑不算大,正好可以容納一個車輪,而且很深,卡進去就出不來,所以前導車幾乎是瞬間就停住了。而駕駛這些領導車的司機多少有點關係,開太平車開久了,思想多少有點麻痺,遇到緊急情況反應就慢了半拍。
把前導車推出來,車隊繼續上路,李振的臉色恢復了正常,但是呼吸沉重了許多,趙秉志暗暗暗中叫絕,這件事的出現真是恰到好處,等到過一會見到佳洋村破爛不堪的鄉間土路,那時候就算是肖楠的光環也保不住李斌。
趙秉志遙望窗外,在不遠處有座小山,只要繞過這座山,就是佳洋村的路段,恐怕李斌做夢也想不到,這次會栽的那麼慘,那麼重吧!
李斌,你死定了!
此時一片烏雲飄過,遮住了太陽,車隊就在烏雲的陰影下,抵達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