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見張靈的眼睛裡閃現出一道奇特的藍光來,知道這是目光返照的跡象了,立刻上前一步,緊緊的抱住了他,在他耳邊輕柔地說道:「義兄!義兄,我是陳峰啊。」
「陳峰?」張靈雖然清醒了一些,看清楚陳峰的面容,現出慘然的一笑,對陳峰說,「我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我會救你的。」陳峰著急地說,「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太遲了。」張靈搖了搖頭說,「現在來說這個話,已經太遲了,如果早知道,我或許不會死的——不過,世事難料,」說到這裡,張靈一把拉住陳峰的手,說,「你雖然已經成為山翁和破蓑翁的徒弟,卻是個連入門都沒成功的人,所以一切要靠自己努力,這樣,你所面對的敵人卻是強大的,而你的進展卻是緩慢的,因此你一定要處處小心才是!」
「義兄!」陳峰叫道,「你看你現在說的是什麼話,你是知道的,只有義兄才能幫得了我,如果單憑我一個人面對著那樣的強敵,不是要逼死我的嗎?你一定要活下去!就算為了我,也要努力活下去!難道你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一個人承擔那麼多的苦難嗎?」
張靈聽了,眼睛裡閃出一種溫暖的光芒來,他知道陳峰這樣說,只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然而,自己死意早決——總算在臨死前,享受到一種叫做親情的東西,死而無憾了。
「你要堅持下去。」張靈苦笑道,「你跟我不同,我枉自活到兩百多歲,卻一直是只單孤影,沒有一個親人,只有到死,才知道自己的親爹親娘,卻是連親爹親娘也不曾見過一次。就算是為了父母,為了兄弟,你也應該努力撐下去——如果,如果我知道會是這樣,或許真的不會選擇這樣——不過,即使我不這樣做,或許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是知道的,我並沒有得到兩位老爺的真傳,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能活到三四百年,已經是極為上品的了,本來是想帶你入門之後,才離開也不遲,但今天眼見著瘟疫下來,卻不免興起了要想當個英雄的想法——總算死的也值了——不過,你一定要想盡辦法解決這次大瘟疫,剛才我的一掌,雖然能夠減弱一下,但這次的來勢非常兇猛,比上次來得更加氣勢洶洶,恐怕是人間做了太多的損事,招致天怒人怨吧,只怕明珠大陸,會有更大的變故。」
「義兄,我知道。」陳峰的眼中顯出一片異常堅毅的神色來,「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的。」
「我知道你還會煉藥門的法術,」張靈道,「不過,你現在煉藥門的法術還不夠,上次那位大人物,已經是大教皇級的人物了,還是差點兒搭上自己性命,這才勉強控制住發展的趨勢,所以——」張靈的目光中,充滿了擔憂。他望遠方,似乎看到了屍骨滿地,野草雜生的情景。
「義兄請放心。」陳峰堅定地點了點頭,向張靈說,「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制止這件事的!」
張靈聽了,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對陳峰說:「我死之後,一定要送回幽谷,跟兩位老爺在一起。」
「啊?」陳峰吃了一驚,想不到張靈竟然還會回到那裡。
「雖然他不是我的父親,也不是我的師傅,」張靈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奇特的神情來,望著陳峰笑了笑,說,「或許已經跟隨的他太久了,已經把他當成了父親。」
說完,張靈沖陳峰微微一笑,說:「我累了,要好好地睡了。」說完,便合上眼,靜靜的睡了過去。
良久良久,陳峰才抱起張靈來,向前走去,積雪越來越多,已經無法行走了,加上抱著張靈的屍體,陳峰的步伐更加艱難。
現在應該找個地方先把他火化了,陳峰想,不能一直這樣抱著他走,不然的話,很難離開這裡的。雪仍在不停的下著,已經沒到了陳峰的大腿根部,再這樣繼續下,所有的牲畜都會死掉,所有的植物將寸草不留!而且大雪過後,一旦融化,必然會引起一場暴洪氾濫!
現在,已經不再是咯吱咯吱的積雪聲了,陳峰每提起一次腳來,都無法再落下去,整個天空明亮的有點過份,讓人害怕。
往山上去。陳峰看到前面有座山,立刻打定了主意,往山上前進。因為雪的原因,山路更加難行,好處是,腳幾乎不必落到地面,因此雪下面的路是什麼樣的,且不去管它了,陳峰只管前行——有時候,也被不小心踩到一些矮小一些的灌木,因此也會被刺中,當陳身再次提起腳來的時候,便會發現有血的顏色,然而很快便會被凝住了。
陳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心裡頭的不安稍稍減弱了一些,就連幾乎快要被凍僵的身體,此時體內的內息也流動了一些——陳峰抱著張靈,差點兒以為自己也是個死人了。
「啊——」陳峰歪了一下,腳下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張靈的屍體差點兒被丟了出去,陳峰向前一撲,努力抱住了他——他把張靈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試圖這樣做可以讓張靈更加舒服一些——魂器突然哧哧的響了起來,發出貪婪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極為重要的東西在誘惑著它。
陳峰向四周立刻打量了一下,仍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真是的,有事沒事的叫什麼。」陳峰對魂器說,現在,魂器似乎已經是自己體內的一個器官了,完全可以和自己相知相覺了。
然而那魂器的嘶鳴聲卻不肯停下來,一直不停的叫。
「你在叫什麼啊叫?這裡又沒有——」說到這裡,陳峰突然頓了一下,看著張靈的屍體,趕緊把張靈的頭平放下來,離開魂器。
果然,魂器竟然慢慢的停止了轟鳴聲,安靜了下來。
「原來你竟然想吃了我的義兄。」陳峰罵道,臉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絲怒氣,如果那魂器是個有形的東西,一定要逮住他,狠狠的打罵一頓——斷手斷腳。
魂器似乎十分不情願,陳峰察覺到身體裡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似乎有一種小蟲爬行的感覺。
「真的很過份。」陳峰說道,「竟然可以這樣對我!」
然而,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陳峰覺得有點控制不住了,伸手往身上抓了一把——竟然越來越庠,越庠越抓——陳峰已經無法控制住這種感覺了,正打算把張靈放下來,手卻不由自主的向張靈的腦殼中伸了過去!
「媽的,砍死你!」陳峰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砍掉,但已經無法控制這種感覺,無奈之下,陳峰只好立刻把張靈丟得遠遠的,飛速的向另一個方向跑去!陳峰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為了保全義兄的屍首,他不敢停下來弄明白這件事,只有不停的加速向前衝去!
陳峰不顧一切的向山頂衝了過去,一面向前衝刺,一面大喊大叫,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魂器此時已經是他身體裡的一部分,魂器的意識,便是他的意識。因此陳峰全力向山頂衝去!張靈的屍體已經被遠遠的拋下來,幸虧是雪天,沒有魔獸出沒,不過,陳峰也很擔心,如果一會兒雪下大了,恐怕連張靈的屍體也找不到了,因此張眼向張靈的屍體看了一眼,果然只剩下一點點顏色了,眼看就要被大雪吞沒了。
陳峰大驚,又不知魂器的這種貪婪的**何時才能停下來,眼睜睜的看著張靈的屍體被大雪慢慢的蓋了下來,卻不敢停下來,一直向前衝,直達山巔!
「啊——」陳峰縱聲大叫一聲,心裡終於輕鬆了一些,他盤坐在雪地裡,提氣在雪面上坐下,運行了大小週期足足有二十圈,魂器這才安靜下來。
陳峰歎了一口氣,對魂器說:「兄弟,你以後可不能這樣,凡事要有個度,不能過份!那位是我的義兄,怎麼可以把他也吃掉呢?」
魂器似乎有些不太情願,卻也沒有辦法,自己畢竟只是個依附者,雖然有時候能夠控制陳峰的意志,但往往會被陳峰自己原有的意識衝破——這個傢伙,是個十分頑固的傢伙,依魂器本身的意思,人活著自然是義兄,已經死了,不是正可以合二為一嗎?何必計較那麼多呢?偏偏陳峰是個不開竅的傢伙,非要講究什麼情誼!真是個傻東西!
陳峰並不理解魂器的想法,他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睜大眼睛,剛要轉身去找張靈的屍體,卻驚訝的發現,在他的前面,不遠處,有一處深藍深藍的東西!難道是大海?陳峰吃了一驚,腦海中流露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是大海就好了!想到這裡,陳峰異常興奮,立刻轉身向張靈的屍體奔了過去,只剩下幾個灰點了,眼看就要被完全埋沒了。
陳峰不敢遲疑,衝著那幾個黑點直飛過去,搶出張靈的屍體,尋到一個山洞——洞口已經被雪堵上了,陳峰只是依照一種感覺,看到周圍的雪的形勢,認為那是個山洞而已。
他重新放下張靈的屍體,拿出戰平神鞭,向那個自己認為洞口的方向掃了過去,果然雪立刻飄落下來,向前一探,虛無的感覺,果然是個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