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星無月的夜裡,微涼的風吹動慵懶的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音,猶如森林中正在上演一首歡快的協奏曲,蘇琪一個人靠在一棵大樹的下面,低頭沉思,時間彷彿不再流逝,而思緒卻已不知飛到了何方。
塞琳就像一隻歡快的小精靈,躡手躡腳來到蘇琪身旁,突然伸出雙手摀住他的眼睛,裝作男人的腔調問道:「猜猜我是誰?」
蘇琪莞爾一笑,剛才他的本能就要還擊,聽到這個聲調,不由放鬆了下來,他笑道:「是哪個人家的阿貓,還是哪個人家的阿狗?」
塞琳氣得一跺腳,不停拍打蘇琪的後背,蘇琪轉身制止她,道:「好了,別鬧了,休息去吧,明天我們還要趕路。」
塞琳卻趁勢坐在了蘇琪身旁,問道:「蘇琪哥哥,剛才你在想什麼呢?從沒看過你如此出神,連我到了你身邊你都沒有發現。」
蘇琪道:「想戚光輝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與洪家家主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
塞琳嘟著嘴搖了搖頭,道:「不要騙我啦,你想這些事的時候絕對不是這種表情,其實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想艾琳娜姐姐了對不對?」
蘇琪笑著摸了摸塞琳的頭髮,他不懂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小丫頭也能看懂他的心事了,塞琳說的一點都沒錯,他剛才就是在想艾琳娜,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赫寺裡的外交官來了好幾趟,甚至連洪無念都親自趕了過來,但是艾琳娜依舊沒有任何消息,這不得不讓人擔憂,然而蘇琪卻知道,此刻的愛琳是安全的,對方越是不動聲色,就越是說明,愛琳還沒到體現價值的時候。
他十分堅信,能從洪天寶手中把人奪走,對方絕對不是一般的匪徒,他現在唯有快一點搞清楚當年大戰的真相,才能徹底瞭解交易所和洪門,如今他身陷兩大勢力之間,就像在懸崖邊上行走,別說去救人,就是自救,都十分困難。
「蘇琪哥哥,等你救出了艾琳娜姐姐,我們就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快快樂樂生活一輩子好不好?」塞琳猶如天真的小女孩,側身躺在蘇琪的大腿上,滿臉憧憬地說道。
她的語氣中帶著小小的嫉妒,但是只要能每天看著蘇琪,她寧願獨自忍受這種嫉妒。
蘇琪剛想說好,腦中突然一陣劇痛,好像始終有一個人影不停閃現,那張冷冰冰的面孔揮之不去,猶如一根尖刺,戳在蘇琪的心上。
為什麼對她,竟然也有了心痛的感覺。蘇琪皺眉不語,仔細回想與她的過去,從相識到相知,他幾乎都是懷有目的性的,這種目的性讓他否認了對她的感情,讓他以為,這個女人只是他的一個工具,一直到這一切的一切都開始沉澱,他才感覺到,原來他也會為她心痛,而且是從骨子裡深深的想念。
完全不同於對艾琳娜的一見鍾情,對於高心怡,他更多的是刻骨銘心的回憶,這個堅強,甚至可以說是冷血的女人本應是他最厭惡的一種,然而,這個女人卻不小心讓他看到了內心深處的脆弱,從此把自己的記憶深深植入他的心底,等一切都沉澱,等某個夜深人靜的夜裡,這份記憶就變成了入木三分的感情,變成了一輩子揮之不去的烙印。
「蘇琪哥哥,我只是想一輩子陪在你的身旁……不會打攪你和艾琳娜姐姐的。」塞琳還以為蘇琪不願意,小臉上充滿了委屈。
蘇琪回過神,笑著刮了一下她的小瓊鼻,道:「別多想了傻丫頭,早點睡吧。」
如果上天能夠給人再選一次的機會,這個世界或許就會少很多悲傷。
第二天塞琳剛一睜開眼睛就被眼前的一張大臉給嚇了一跳,原來是戚雲趁她睡覺的時候偷偷在看她,神智不清的戚雲好像對塞琳很有好感,對著她呵呵直笑。
老婦人在一旁大聲斥責了戚雲幾句,戚雲對老婦人很是懼怕,低著頭走到了她的跟前,蘇琪把烤好的野味送到了塞琳面前。
「蘇先生,我已經和他說好了,希望你在治好他的病之前千萬掩飾他的身份,不然會有很多麻煩的。」老婦人再三叮囑,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蘇琪了。
蘇琪點頭,不需要太多的承諾,老婦人已經提供給他很多的信息,為了這一點,他也要幫助戚雲,更何況,昨天塞琳已經給他提了一個很好的建議。
戚雲在老婦人的教導下,終於不再害怕蘇琪,不過一路走來,還是躲在塞琳的背後,唯唯諾諾,蘇琪並沒有按原路返回,而是徑直出了凌雲村,在一家山野小店住了下來,當然,他把戚雲包裹得嚴嚴實實,並沒有讓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小店的老闆娘是個半老徐娘的中年美婦,雖然穿著一身鄉土氣極重的衣服,但是眉宇之間還是能透出嫵媚和妖嬈,蘇琪也是有些驚訝,這麼個偏僻的小地方怎麼會有這種女人,不過看老闆娘嫻熟的動作和一口流利的本土話,蘇琪的疑惑也漸漸打消了。
「怎麼看著那麼像黑店啊?」塞琳低聲問道。
蘇琪安慰她道:「別怕,就算是黑店,也應該不做人肉包子的。」
塞琳的粉拳如雨點般落在蘇琪的身上,恰巧此時,中年美婦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先生要不要嘗一下我們店裡的特色大肉包啊,絕對美味好吃,不好吃不要錢!」
蘇琪忍不住胃裡也泛起一陣噁心,立刻說道:「還是算了吧,給我們炒兩個小菜,弄點茶就行了。」
「不行!老娘做的大肉包你竟敢說不吃?活膩歪了是不?」中年美婦身後,一個長相甜美,但是聲音卻如凶神惡煞的女人怒氣沖沖走了出來。
「師娘!」蘇琪心頭一跳,回頭一看,卻正是凌風無念的老婆!
「你們怎麼這麼快就趕到了?」蘇琪也是比較納悶,他樹林以後才給凌風無念打的電話,沒想到還不到幾個小時的功夫,他們就趕到了這個偏僻的小地方。
「嘿嘿,小兔崽子沒料到吧,我和你師娘當年可是號稱草裡飛水上漂,區區這麼點路程豈能難得倒我們?」
凌風無念那猥瑣的面孔也從媚兒身後冒了出來,結果他剛說完,那個中年美婦就在一旁嘀咕道:「老闆你前幾天就恰好經過這裡好不…….」
凌風無念耳尖,立刻大聲訓斥道:「我跟我徒弟說話,亂插什麼嘴呢,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那個徒弟,你聽我解釋……」
蘇琪睜大了眼睛,問道:「你是這裡的老闆?」
「其實我也沒想到,你投店正好投到了這裡……我和你師娘怎麼說也是桃李滿天下是不,偶爾開個小店當做選擇性投資也是不錯的,呵呵,我這小店還不錯吧……」
凌風無念尷尬地笑了笑,團團圓圓也從後面跑了出來,一人抱住蘇琪的一條大腿,興奮地邀功道:「蘇琪師兄,我們幫你抓住了一個偷偷跟蹤你的人呢!」
蘇琪愕然,問道:「什麼人跟蹤我連我都不曾知道?」
凌風無念搖頭歎氣,罵道:「出去別說是我徒弟,被人跟蹤了這麼長時間竟然無知無覺,我教你的東西都白教了嗎!小兔崽子,一點也不給我神鶴門爭氣……」
蘇琪也懶得理會凌風無念,直接問道:「知道是什麼身份不?」
凌風無念輕咳了兩聲,吩咐團團圓圓道:「倆小兔崽子,去把人給我帶上來,給你們師兄看看認識不。」
團團圓圓笑著去了,不一會就帶了一個人走上前來,蘇琪卻是眉頭直皺,因為這人不是別人,卻正是他以前的影子——風隕!
「怎麼是你?」蘇琪問道,他離開血磬門後,雖然沒說,但是風隕失去了他的束縛已經沒人能留住他了,他為什麼還不走?難道是因恨來殺他的?
風隕冷冷說道:「我是你的影子,當然要跟著你。」
蘇琪不為所動,繼續問道:「到底是誰派你來的?」
「我說過,我是你的影子,只要你一天不死,我就一輩子無法自由。」風隕已經不是那個衝動莽撞的小保安,但是他的骨子裡,始終有一股傲氣,這也正是蘇琪看中他的地方。
當初他作為一幫之主,確實犧牲了很多人,對於這些犧牲,他不曾後悔,因為有人走路,就要有人鋪路,那些鋪路的人或許看上去很可憐的,但是如果他們不鋪路,可憐的就是自己。
人終究是自私的生物,區別只在於,你保護的是自己,還是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前者是生物本能的自私,後者則是對於信仰的自私,無論哪一種,都是要有所犧牲的,這些被犧牲的人,卻總不會被人記得。
就算在血磬門中,知道風隕身份的人也不是很多,蘇琪因為楊嬌嬌的關係,幾次都想放走風隕,可是風隕也是因為楊嬌嬌的關係,數次都留了下來。
「你希望我死?」蘇琪淡淡問道,就算風隕有這個想法,他也絲毫不奇怪。
「你認為自己該死嗎?」風隕和蘇琪的語氣幾乎一模一樣,他作為蘇琪的影子,時刻都在模仿他的一舉一動,像是在完成本身的使命,又像是在期待什麼。
「我承認我對楊嬌嬌不夠好,可是這不是你來這裡的目的!」蘇琪雙眸如劍,似要射穿風隕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