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著邢強三天,直到他下葬的那一刻,他小四仍然無法忘記那張熟悉的面孔,忘記那個曾經陪伴他一起度過無數歲月的兄弟。
他走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彷彿這只是人生之中的一場插曲,也許是人生的一種無奈,一種變故。
說來,人這一輩子真的是變化無常,往上面說應該是老天爺的那張臉喜怒無常才對。
他到底是想幹什麼,老天爺要幹什麼?
其實邢強死的很窩囊,真的很窩囊,甚至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僅僅半個月就多出這麼大的變故,半個月前,邢強打電話說青州在山北分舵遇到襲擊,敵人是一股神秘勢力,不知道來自什麼地方,玫瑰親手抄刀探查此事。這股力量讓他小四感到不安,馬不停蹄的從紐約趕回青州,誰能想到飛機被方國慶給拐到了北京,結果造成一系列的玩笑,不對,是驚心動魄的地獄抉擇。
在那個無法選擇,無法去通過的地獄之路上,他小四徘徊著,掙扎著,但是終究沒有逃過厄運。飛機出了問題,顯然是上面的人決定要除掉他小四,不聲不響的讓自己消失。
差一點,僅僅只差一點,他小四就成了政治鬥爭上的犧牲品。
或許老天有眼,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邢強不顧及眾人反對,親自帶領一隊人馬風塵僕僕的趕往京師。那是一場刺殺行動,是一場報復行動,顯然邢強已經打算壯士一去不復返。誰能想到半路出了問題,隨行的十八名龍血精英跟邢強在唐山受到黑手的阻截,一行共十九人全部犧牲。
這是一個悲劇,真的,甚至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不過除了想要他小四命的上頭,還能有誰?
這是一個啞巴虧,卻無法還手的啞巴虧,他小四感到自己真的很窩囊,很窩囊。到底上頭是什麼?上頭自古以來都存在,但是那到底是什麼?
或許不是人,也不是畜生,只是一個虛無的代名詞而已,是骯髒,是利益,是權力交織鬥爭的代名詞,是自私,是醜陋,是虛無化了的一個惡魔。
這段時間,他小四已經成了個病秧子,雖說經過幾天的心理掙扎也明白人死不能復生,死了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還要活著,但是他真的無法從陰影之中走出來。或許是年紀逐漸變大,但是他才僅僅步入中年而已,三十而立,四十輝煌,五十正值鼎盛。他小四還沒有步入到四十啊!
太多太多的痛苦凝聚而成的包袱彷彿是一座又一座大山壓在他小四的頭上,已經讓他喘不過氣來。
都說歲月催人老,不服老沒辦法,儘管年紀沒有什麼七老八十的老頭子大,但是他小四已經長出來白頭髮,在黑髮叢中仔細看,一片又一片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玫瑰那邊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事故的發生地已經查到了,而且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不夠風的牆壁的。
經過調查,所有的對象並非像是他小四懷疑的那樣,矛頭居然意外的指向坤沙。這讓他小四感到非常疑惑,沒錯,坤沙是一個非常謹慎而且只會在地下搞小動作之人,但是絕對不會是那種怎麼說呢,這似乎不是他的風格。可是這段時間,坤沙集團似乎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莫不是坤沙集團內部出了什麼問題,或者說,坤沙改變了風格?
猜測,又是沒有證據的猜測。
「行了,這件事情我知道了。對了玫瑰,汪雪那丫頭你們送回英國去了嗎?」蘇楊問了一聲,然後長歎道,「我有一種預感,一場空如其來的暴風雨只怕即將就要爆發了,或許是山洪,或許是海嘯,總之,不可能像是以前那樣平靜。」
「四哥是說坤沙集團?不對啊,他們這段時間安靜的很,應該不會……」
蘇楊搖了搖頭,中食二指輕輕敲打著沙發的扶手,老態龍鍾的長歎一聲:「可能是我多慮了吧!也許是他們,也許這場山洪並不是他們,或許是別人。」
「四哥難道是說上……上面?」玫瑰眼睛睜的大大的。
蘇楊蒼白的面孔露出了苦笑之意:「這倒是非常有可能。如果他們知道我沒有死,那麼一定還會想別的辦法的。現在真的很讓人頭疼。」
「四哥,依我看,咱們還是趕緊先將兄弟們轉移走吧,在紐約,就不會有現在這種擔心了。」
「天大地大,哪有什麼容身之處。」蘇楊搖了搖頭說道,「有些事情你不懂。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無奈,往往有時候逃避並不能脫離現實,人是真實的,也是虛幻的。對了,你讓阿正準備一下,讓兄弟先離開青州去美國避避風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四哥,只怕您不走,兄弟們也不會走的。」
「不,你還是沒能明白。」蘇楊望著她,「很快你就應該會知道的。」
洪門青州上下五千人,轉移那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大部分人是離開了,不過還是有少部分人不願意離開青州,他們要跟隨蘇楊,畢竟蘇楊沒有離開。其中就包括曹正、烏鴉、飛龍等人,在蘇楊看來,他們就是糊塗,不是難得糊塗的糊塗,而是真的糊塗。
跟在自己身邊,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青州,這裡是他小四的家,是他的故土,有他愛的一切,有他熟悉的山河,是他長大的世界。這裡有煙哥留給他的財產,有人生之中曾經最美好的回憶。
青州人手不足兩百,防禦自然而然出現問題,佔領的周邊數省的地盤都被別人瓜分了,不過他小四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麼。可是低調也沒有能夠拯救他。
這天,二月下旬,上面終於來人了。而且此人他小四並不陌生,頂頭上司方國慶方大局長嘛!
他的到來並沒有讓小四感到意外,因為一切終於要來了。
方國慶這只披著人皮的狼依舊是那般表裡不一,倒是非常會演戲,其實他們每個人都會演戲,如果要是進入演藝圈,什麼天王天後能夠與之相提並論。只怕電影裡的那些小伎倆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呢,簡直就是扯淡,他們才是真正的高手。
晚餐很豐盛,而且地點也很豪華,是洪天集團旗下的一家產業。不過前段時間就已經拍賣了,洪天集團也已經開始收攏資金,準備退出大陸。
一桌子,兩個人,談了許多扯淡的話題,真正的主題才剛剛開始而已。
「蘇老弟,聽說您準備要離開青州了?老爺子特意讓我來送送你,他讓我告訴你,飛機的事情僅僅只是個意外。」
騙三歲孩子呢?
蘇楊也沒有點破,只是長歎一聲:「物是人非事事休,曾經的一切已經不在了,想要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去過自由的生活。」
「蘇老弟倒是好雅興啊。」方國慶舉起酒杯,「來,讓老哥敬你一杯。」
「方局長。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吧。」蘇楊目光陰寒,對方國慶的稱呼也已經變了,「是不是上頭讓你來送我上路的?我耳朵可是靈的很,車聲都響了,是軍車吧?」
方國慶聽此一愣,望著蘇楊以及周圍烏鴉等人嚴肅冰冷的暮光,倒是老狐狸見多識廣,反應的快,連忙說道:「蘇老弟這是開什麼玩笑呢,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你可是國之棟樑,我安全局之精英人才,上面誇你還來不及呢,正好還要給你授勳,在你們可能……」
「你也不用唬我了?從飛機遇難的時候我就明白過來,上面是不可能讓我活著的。」蘇楊長歎一聲,然後盯著方國慶笑了,笑的有些淒慘,有些無奈,甚至有些秋風掃落葉的悲涼。
這讓方國慶心中冒著寒氣,摸不透蘇楊的心思,只是問道:「蘇老弟這是笑何?」
「我笑方兄無知。這次上面拿我開刀,下一次,指不定這刀就要落到方兄你的頭上。」蘇楊緩緩說道,「政治上面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敢妄下結論,但是有一點我要提醒方兄,好之為之啊。或許國之政策在那裡,你會安然無恙,但是並不代表沒有前車之鑒。棄卒保車,當無卒可用的時候,那麼就是棄軍保帥了!言盡如此,方兄怎麼去做,小四已經不願意多問。」
方國慶聽到這裡,額頭冒著冷汗,其實他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有時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或許這裡不能用江湖來形容,但是江湖是什麼?
就是鬥爭,人從一生下來就處於一個鬥爭的世界之中,直到你死去,或許才能夠平息。
之後,蘇楊跟方國慶到底聊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但是他小四走了。如他想像的一樣,飛機場早已經佈滿了眼睛,目標非常簡單明瞭。那些可不是什麼江湖好漢,能鬧出這麼大動靜,但是卻能夠平靜無聲的除了那個地方下達的命令,他小四實在想不明白還會有第二個集團實力有這麼大的能力。
儘管如此,他還是安然無恙的離開了。
或許離開是解脫,或許是另外一個人間地獄的鬥爭也說不定。這一來一回,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什麼事情沒辦成,還發生了那麼多那麼多的事情,人生簡直跟扯淡沒有什麼區別。
似乎,這僅僅只是海嘯的一個前兆,一個巨大的陰謀,一個真正殺人不眨眼的海嘯才剛剛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