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的酸痛讓他小四提不起半點力氣,五臟六腑好像炸開了鍋被人扔進油鍋裡煎炸一般,渾身上下到處都傳來無法忍受的疼痛。即便是鐵打的漢子也受不了這種摧殘,他痛的想叫,真的很想叫,但是卻叫不出聲來,連叫的力氣都提不上來。
他拚命的想要睜開眼睛,但是眼皮卻如同兩座泰山壓在上面一般。
自己死了嗎?不是說人死如燈滅,為什麼死還會這般痛,莫不是掉進了修羅地獄忍受魔火的焚燒?
也對,像自己這種十惡不赦之徒理應下地獄,或許這就是老天對自己的懲罰吧。
他的內心是矛盾的,一方面憎恨老天爺,因為它奪走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以及最敬畏的兄長,另一方面,生在蒼穹之下,他有無法逆亂乾坤,無法擺脫老天爺安排的宿命。
困了,真的困了,想休息,但是渾身的酸痛讓他無法入睡。雖說眼睛看不到周圍,一片黑暗,但是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隱約之中,蘇楊聽到耳邊響起悅耳的聲音。
「爺爺,你說他不會死吧?」
「傻丫頭,這小子的命硬著呢,拿著……」
緊接著蘇楊感到胸前按下了一團火,針灸還是熱敷?不知道,看不見,只是隱約能感覺到那是一雙有力的大手,彷彿那又不是手,而是兩團烈火。
呻吟聲,在這一刻,他小四終於忍受不出嘴裡發出呻吟聲。恰恰就是這口堵住胸口的煞氣被排了出來。
「爺爺,你弄疼他了。」
「傻丫頭,爺爺是用給他排毒,這是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手法,你不懂,以後還要多多學習。」
「爺爺,您的那些破書我早就看過了,什麼啊!」
「哈哈,看不懂屬於正常的,要不然我怎麼是你爺爺?」
「爺爺,你說他不會有事吧?他是不是從飛機上跳下來的?村裡的人都去飛機的殘骸撿東西去了,隔壁王大嬸家的二娃子可是撿到了半個沙發,劉家的狗楞子還撿到了不少鍋碗瓢盆呢,還有……」
「你是不是急著去撿東西?真是……你就不會像爺爺學習,這叫做仙風道骨,明白什麼叫做仙風道骨嗎?」
「我……」
只聽門外傳來老大的嗓門,是個娃子:「爺爺,爺爺,你看我撿到什麼了?金手錶啊,這可是真金的。」
「愣小子,哪偷來的,快點給人家送去,不然一會警察就來抓你了。」
「我真的是撿來的。隔壁二嬸子家的狗蛋還撿了兩個銀碗呢,還有……」
止不住的咳嗽聲從蘇楊的口中發出,卻聽到那老者說道:「快,快點出去,你們吵到他了!」
……
不知道是因為心神疲憊,累得已經無法在繼續用感覺洞察,還是疼痛難忍被痛的無法再感知,在這一刻,他小四已經昏了過去。
夢,那是一個美好的夢,很美,很美,他看到了師父,看到了煙哥,看到了馬坤,看到那些曾經離他而去的兄弟,還有……還有那張微笑著羞澀的笑容,那如同花兒開放一般,是她,是她!彷彿自己一下子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他們在向自己招手,他們在說什麼,自己想用力的去聽,但是卻什麼也聽不到。
疼痛將他小四從美好的夢境之中拉了回來,他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是天堂還是地獄,隱約之中他似乎明白自己好像還活著,有人救了他。回想昏厥前的時候似乎有人在自己耳邊說什麼飛機殘骸?
老天爺,你又開什麼玩笑,難道讓我死真的那麼難嗎?
蘇楊在心中吶喊,咆哮著。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每天都有人精心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而且喝的是米粥,即便是米粥,但是對他小四而言仍然如同石頭一般難以下嚥,沒嚥一口,彷彿有刀子在自己的嗓子眼一路滑到胃裡面。終於,在這一刻,他恢復了動作,小拇指微微動了一下,兩下,光芒照的他眼睛發澀,發酸,發痛。
終於,在這個時候他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場景,瓦房,雖然沒有什麼過分的修飾,但是卻非常乾淨。這是一個溫馨的家,也是一家可愛的人。
記憶告訴他,好像這是一家三口,一個老人家帶著一個孫女一個孫子過活著。費盡全力從床上爬了起來,他試圖著去抓不遠處的木棍,但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對於他小四而言簡直難如登天。
撲通一聲,他直接摔到了地上。地冰涼,涼的刺骨,就這麼躺著休息了一會,費盡全力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又是一項艱巨的工程。
拄著那根木棍,蹣跚著,艱難的向著外面走去。
陽光很溫暖,但是對於大病初癒的蘇楊來說卻顯得有些耀眼,不,是刺眼。已經到了日落西山,但是太陽光真的很毒。門檻有扎巴高,對於他小四來說,這又是一個難關。
從下床在來到門口的台階上坐下來用了多長時間他記不清楚了,披著外套,坐在那裡看著日落晚霞,彷彿那就是自己。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夕陽西下過後就是瀕臨了夜,是黑暗與肅殺的代名詞。
庭院之中的場景一覽無遺盡收眼底,很簡單的農家小院,看得出,這裡很貧窮,因為從屋裡到屋外他小四都沒見到過什麼現代化家庭用品。在前方有一個手扶車的車輪,旁邊的青石牆上還靠著車架子,在南邊是一方磨盤,這東西估摸著上個世紀就應該淘汰了吧,居然還在用。磨盤在南邊是驢圈拴著一頭黑驢,南邊則算著一頭牛,母牛身邊跟著兩個小牛。西邊角堆落著老高的柴火,柴火旁簡易的搭了個所謂的泥土壘的廚房,炊煙早已經停息,在東南角應該是茅廁吧。
院子裡放養著很多打野雞,甚至在那柴火堆裡還能看到剛剛下的兩個熱乎乎的雞蛋。
幸福的小家,雖然貧窮普通,但是卻很溫馨。
老祖宗對幸福的定義說的就很好,三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一句讓人回味無窮的話,總比現在官場上流行的陞官發財死老婆要強的多吧。
人之初,彷彿這就是人最初的美好。
不知不覺,他小四笑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笑。
這家的人都出去了,這屋門也不鎖,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不怕家裡進了賊嗎?也是,像這樣的小家又有什麼東西值得賊惦記?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吱嘎一聲響了起來,一個妙齡的少女出現在他小四的視野之中。那個丫頭長得很乾淨,也很漂亮,水靈靈的鄉下姑娘,雖說穿的並不時髦,也不像那些所謂的模特明星之類坦胸露背光鮮亮麗,但是卻是另外一種美。長長的馬尾辮扎的很整齊,紅色帶著斑點的小馬甲,有點發土的粗布褲子外加一雙男式的黑布鞋,這就是她,那個照顧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天的姑娘,從鬼門關拉自己回來的姑娘。
在她的身後還背著一摞柴火,很能幹,雖然年紀輕輕,但是沒有保養,滄桑已經寫在了手上。
「你怎麼起來了?爺爺說你身子弱,快點回屋歇著。」望著拄著木棍站起來的蘇楊,姑娘趕緊將柴火放下跑過來扶著蘇楊就要進屋。
「姑娘,謝謝你。」
「跟我客氣幹什麼?也算是你福大命大。」姑娘笑著說,「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緣分!也對,這可能真的只能用緣分來說了。
「我想看看日落的夕陽。」
「破太陽有什麼好看的,這不都沒有了嗎?天天都能見到,別看了,快點回屋吧。」姑娘催促著。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一聲大喊:「姐,我回來了。」
一個約莫十八歲左右的楞小伙跑了進來,還沒看清什麼,滿臉笑容的大叫著:「姐,告訴你個好消息,好消息。」
「多大的小子了,還咋咋呼呼的,隔壁王六叔家的娃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娶親生子了。」
長兄如父,長姐如母,看的出,這丫頭挺不容易的。
「哎哎,那個你,什麼時候醒的?」
「牛娃子,怎麼說話的?沒禮貌,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別遇到誰就哎哎的叫,人家有名字的。」說著,姑娘望了一眼蘇楊,「對了,先生您叫什麼名字?」
「我……」
「看他傻頭傻腦的,能叫什麼,八成就是木頭唄!」牛娃子說道。
「去你小子,再說姐打你屁股。」這話一出,牛娃子嚇得趕緊跑了出去。
這小傢伙,倒是機靈,土生土長的一山娃子。
「我那弟弟就這樣,你別忘心裡去?」姑娘笑了,然後一拍額頭,「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木頭!」
這話一出,姑娘立刻眼睛睜的大大的:「你真的叫木頭?」
蘇楊點了點頭,傻呵呵的笑著。
「我說嘛?呆頭呆腦的,就是塊大木頭。」姑娘笑呵呵的說。
其實他小四明白,她並不是有心的,或許在城裡這樣當面說一個人那人早就翻臉了。可是,這是一片可愛的村莊,沒有受到任何侵蝕,這裡的美,這裡的一切是外面的世界所無法相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