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陳喬四爺聊了許多,一直以來困擾在蘇楊心頭的疑惑也漸漸得到了答案。
陳喬四爺是江湖前輩,經歷的事情比自己聽說過的還多,有他在,他小四彷彿找到了靠山一般。這一聊就足足聊到了晚上八點左右,不過一場溫馨的晚餐卻被汪雪這丫頭給攪黃了。一句話,她果然是無處不在。
望著鬧鬧騰騰的丫頭,陳喬四爺笑著問:「這是汪家的小丫頭吧,都長了這麼大了。想當年我記得你爸爸才這麼高,約莫著五六歲的時候見過一次,沒想到連他也娶妻生子了。不服老不行啊,歲月無情。」
「雪兒,別鬧,還不快點見過四爺。」蘇楊瞪了那丫頭一眼,真不知道該哪她怎麼辦才好,早知道就不帶她來的,不過這是可能發生的嗎?
誰想到這丫頭竟然膽大包天起來,就這麼坐在陳喬四爺身邊,把他的鬍子當成了玩具,一邊還美其名的說:「四爺,您的鬍子可比我爺爺的鬍子長多了。」
「這丫頭。」陳喬四爺一指汪雪,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望了一眼蘇楊,後者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連忙訓斥汪雪老實聽話,結果得到的答案只是人家汪雪的一個鬼臉。
這丫頭,真是沒的說了。
「童言無戲,童言無戲。像我小時候要比她皮的多。不過作為一個大姑娘還是安靜一點好,不然可嫁不出去的哦!」陳喬四爺笑著說道。
汪雪翻了白眼,有些生氣的說:「四爺有你這麼說人家的嗎?就算我嫁不出去,我就一輩子都跟小四哥了!」
「小四,你聽聽,她可是要吃定你一輩子了。」
只見蘇楊苦著臉說道:「那我也沒有辦法,只能認倒霉了。」
「小四哥,你不開心啊?」汪雪撅著嘴,低著頭。
「呦呦呦,還生氣了。」陳喬四爺望著蘇楊,「小四啊,這丫頭的脾氣可是不得了,我喜歡,就把她當成親孫女了,你可要幫我好好照顧她啊。」
「四爺,您看您說的,這還不是我份內的事情嗎?」
好不容易將汪雪給打發開,說來,蝴蝶可真的是一個腦袋兩邊大了。別看她是個女人,但是確實是女中豪傑,讓她衝鋒陷陣,在敵後工作她在行,但是做這丫頭的保姆,別說她了,只怕天下間還真的沒有能夠讓汪雪這丫頭滿意的保姆呢?幸好她出身好,不然,就這脾氣,什麼人能受得了。
正兒八經的千金大小姐啊。
在這個時候,陳喬四爺往前探了探身子,然後叫了一聲蘇楊,說道:「小四,這個丫頭,你看怎麼樣?」
「很好啊,我一直都把她當成妹妹。」
「我不是這個意思。」望著蘇楊,陳喬四爺一本正經的說,「我可是認真的。雖說我已經不管江湖事,但是耳朵不聾,眼睛不花。我承認你是個好孩子,但是在這片江湖土地上,靠得不光光是忠義二字,有時候手段也是很重要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件事情我沒想過,四爺咱們還是說點別的吧!」蘇楊故意扯開話題。
只聽陳喬四爺長歎一聲:「我也知道這件事情很讓你為難,你的事,我也聽說過了。不過人活著要向前看,不要總盯著後面,不然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你這些年不在美國,雖然威望還在,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離開的這些年門內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了嗎?不說別的,就拿當初喬三在位的時候,他不是一直都把權力握在手中,甚至連疏鬆這方面的度把握的都恰到好處,可是最後怎麼了?你是接他的位,地位不穩便離開,要知道,洪門的龍頭大哥可不是靠著聲譽就能夠坐得穩的,不然就會成了傀儡了。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可是一個機會。」
「四爺,我真的做不到。」蘇楊仰天長歎一聲,「要不然讓我想想。」
「你還真的應該想想。要知道汪毅濤就這麼一個孫女,掌上明珠,他可是個懂得進退的老狐狸。別看現在跟你異常親近,實際上他不過是觀望而已,沒錯,可能他賣我三分面子,但是我要是不在了呢?如果忠義會能夠站在你這一邊,那麼將是內外有牌,即便發生什麼事情也不會太過被動了。」陳喬四爺說著,拍了拍手,陸叔從外面走了進來,在他的手裡拿著的是一沓資料,「這是我這幾年收集到的,你可知道,美國洪門內部已經四分五裂,形成了三大黨派。你剛來的時候敲山震虎用的很好,我不否認,但是說來那步棋走的也很臭。當然,這是你不瞭解情況。你將那些人逼急了,這就更加加快內部的分裂。對於接下來的事情,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四爺,小四心裡明白了。」
陳喬四爺搖了搖頭,長歎一聲:「我就怕你揣著明白仍然裝糊塗啊。一句話,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該殺一兩個人的時候真的要殺,不過要打老虎,敲山震虎嘛,打老鼠是起不到什麼效果的。」
……
整整一天,蘇楊都呆在陳喬四爺的住所,跟他聊了許多。看來陳喬四爺是真的老了,他小四要離開的時候,有些老眼渾濁的陳喬四爺直接將他送到了門口,彷彿他已經把蘇楊當成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是他的孫子,他的全部。
望著離開的蘇楊,陳喬四爺揮著手:「小四,有時間經常來看看。」
「四爺,外面風大,您進去吧,我記住了。」蘇楊說。
「對了,別忘了,四爺跟你說過的話。」
「放心,我不會忘的。」
「還有,世間的事情沒有十全十美的,有時候不要聽心聲去做事,往往可能會做很多錯事。記住,人仁慈是好事,但是不能太過軟弱。」
「是,四爺!」
……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的,陳喬四爺說了很多很多,正所謂貪多不易消化,可是他為什麼還要說這些。甚至有很多事往往說了很多遍,不是四爺老糊塗了,或許是自己來的時間間隔太久了,而完全忘記了這位老人家的感受。蘇楊將一切的過錯都歸根在自己身上。
說來,今天的風真的很大,一個耀眼的夜晚,彎月很亮很亮,不知道怎麼的,比十五的月亮還亮。風沙遮臉,簡簡單單的告別就花去了足足一個多時辰。
陸叔扶著陳喬四爺回到了寢室,窗戶被刮得吱嘎吱嘎作響。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打開的,陸叔將窗戶關上,剛要出去,只聽陳喬四爺說道:「阿陸,幫我找一隻蠟燭來。」
「四爺,您要那個做什麼?」陸叔不解的問。
「讓你去找你就去。」
「好,我這就去。」
說來,一支蠟燭可真的把陸叔給難為住了。這裡可是高檔別墅,哪有那種東西,即便是碰到百年一遇的停電,別墅中也有備用的發電機,像那種淘汰的產品在美國還真的難以找到,即便是買。
說來,臨近年頭,上供的蠟燭倒是還有不少備用的。這還是陸叔給下面的人打電話,讓人特意送來的。
望著坐在躺椅上的陳喬四爺,陸叔說:「四爺,您要的蠟燭給您找來了。」
「點上。」
燭光閃爍,宛如黑夜長軸之中的一點美景。而四爺更是讓陸叔將燈光按滅以後這才讓他離開。
黑夜漸漸的被燭光照亮,雖說它沒有太陽燈的光輝耀眼,但是卻有一種祖國古樸的溫暖。無聲起微風,燭光不斷晃動,就如同四爺一般,都說燭光是老人晚年的映照,說來這個比喻一點也不為過。
黑夜宛如猛獸一般,怒吼著,咆哮著。
在這個時候,被關上的窗戶再次被打開,黑影閃動,差一點燭光就被熄滅。
一人出現在陳喬四爺的面前,此人年約三十餘歲,居然是……三哥!
沒錯,他居然來到了美國,而且……
那把殺人的軍刺被他取了出來,閃耀著寒光,而陳喬四爺就這麼躺在躺椅上,彷彿沒有聽到異常的動靜。似乎是睡著了,不過他的眼睛卻睜開,心很亮。
笑聲在房間之中響了起來,陳喬四爺緩緩開口說道:「我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傢伙,黃土就差一抔就能把我埋了。雖說早就看透了江湖的是是非非,也早就看破了,沒想到還是捲了進來。說來,殺我真的對你們很有用嗎?不知道你們這麼做很傻嗎?」
「小傢伙,說句不好聽的,老朽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屠刀該放下的時候就應該放下,一直拿著只會讓自己在那個噩夢一般的漩渦之中越陷越深。」
「四爺,您的大名,在下早就有所耳聞。只是……」三哥長歎一聲,「您活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陳喬四爺呵呵笑了起來,有些自嘲的說道:「是啊,老東西要是活久了,可真的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活著竟給別人找麻煩,真的是死了好啊,要是在活著還真的就成了王八了。」
將軍刺收了起來,三哥說道:「四爺,我是來通知你的,趕緊離開這裡,在我之後會有好幾批殺手前來,您老跟我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等到風波平息之後,我再送您老回來。時間來不及了,咱們必須要快點離開。」
陳喬四爺呵呵笑了起來,眼睛望著面前那燭光閃爍的蠟燭:「離開,去哪裡?莫非是要去閻王殿不成?其實我早就應該去哪裡報道了。」
「四爺,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開玩笑嘛?小傢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活了這麼多年,我早就累了,真的想要歇歇。」陳喬四爺長歎一聲,「勸你一句話,人活一輩子不容易,好好活著,別太累了。有時候不要勉強自己,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因為我聽到你的心聲了!」
一陣風拂過,蠟燭不知道是被風吹滅,還是已經燃燒殆盡,最後閃爍了幾下,一縷青煙冒起,已經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