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剛走出酒店的大門迎面就看到受傷的三哥走了過來，經過醫生包紮過之後，顯然現在的三哥的臉色要比剛剛好看了許多。
「三哥。你這是……為什麼不在醫院好好休息一下？」蘇楊問道。
三哥笑了笑，將胳膊從繃帶中抽了出來，活動了兩下：「這些穿白大褂的傢伙就喜歡小題大做，芝麻綠豆大點的小傷弄得我跟一級殘廢一樣。我可不像像個娘們一樣躺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大叫著，正當年的年齡，不做點事情，身子也會廢了。怎麼，看你的樣子是要出門。」
「正好有點事情。有飛龍陪我去就行了。」
「怎麼，看不起三哥是不是？」說著，三哥舞了兩拳，「怎麼樣？」
「行了，行了。三哥，你，我還不清楚嗎？」蘇楊笑著說道，「真的沒有什麼大事，就是去見一個人而已。有飛龍一個人就行了。」
「是不是去見常出海？」三哥望了一眼飛龍將蘇楊拉到一旁小聲問了一聲。
蘇楊點了點頭，這件事情三哥怎麼會知道呢？
「小四，你千萬不能去。」
「為什麼？」
「如果你還認我這個三哥的話，你就不能去。」說著，三哥從內衣兜中取出一張紙，那是一張行動方案，「這個當初行動之前，我從孫濤那裡複製而來的。看樣子，你似乎被他們坑了。」
從始至終的經歷跟上面敘述的無疑，甚至連種種可能都推算到了並作出相應的對策。看來這個佈局之人不是一般的人，居然有如此心思縝密的頭腦。當然，今天的經歷並不在這張策劃之中，看來那個女人估計跟他們不是一夥的，當然暫時還不能下次定論。
常出海這個人，人心兩面，本來就是一個靠不住的人。沒想到他居然又跟坤沙攪在了一起，拿著李家的又吃著王家的，其實也對，如果要不是這樣的話，蘇楊反而好奇了。他就是那麼一個人，為自己找兩條路，純屬一棵牆頭草而已，當時在洪門聯軍的會議上就表現出來了這點，如果不是陳橋四爺的出現，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故呢！
蘇葉想笑，但是為那種人哭笑不得不值。
望著目光堅定的三哥，蘇楊搖了搖頭，笑著說道：「三哥，你不知道。我現在是洪門的龍頭大哥，煙哥不是說過一句老話，人在江湖往往身不由己。作為洪門的龍頭大哥，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是因為兄弟們信得過我。在你享受你應用的權利的同時，你就要付出你的全部。一個人活著，往往並不能為自己活著，那樣太自私了，有時候也要為別人著想。這是煙哥教過我們的東西，現在我用來說笑了。」
「小四，我明白。三哥陪你！」
「不，三哥，你的傷還沒好利索。並不是說我不相信你。只是我去是跟常出海會談而不是去打仗，三哥你放心就是了。」蘇楊點了一下頭說道，「三哥，我失去的太多太多，我不能再失去你。」
「記得你離開的那段時間，煙哥總會摸起那張咱們的合影一個人躲在黑暗的角落裡自言自語著。我知道，煙哥也是逼不得已，如果真的有其他辦法的話，煙哥也不會走這條路。你沒有辜負煙哥的厚望。那個時候，煙哥總是會詢問我關於你的情況，你過的好不好，有沒有瘦了，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沒有受人欺負？」三哥長歎一聲，「記得煙哥每次語重心長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當我百年之後，小三你要好好保護小四。不三不四，不是你們常常嘲弄自己的詞語嗎？有四才有三，三不能離開四。如果時光能夠倒退，如果還能夠回到以前，那該多好啊。」
煙哥，那個名字是他小四心中永遠的痛。那張笑容，那張和和氣氣的笑臉一次又一次在自己夢中浮現。
「你叫什麼名字？」
「小四。」
「以後你就跟我吧，從今以後有我煙頭一口飯就有你小四一口飯。」
那是十幾年前初次煙哥相遇的畫面，時至今日，已過十幾載，仍然是那麼記憶猶新。記得那個時候自己跟馬坤還是個孩子，過著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生活，那時候自己就是個典型的小流氓，十足的地痞氣，吃著上頓沒下頓。搶劫、打架鬥毆，是無惡不作。街裡鄰居都看透他們。那是在偷了超市一包麵包出來的時候，自己無意間撞到煙哥的懷裡。就是這一撞，成就了自己跟煙哥兩個人十幾載的兄弟情緣。
那個時候，煙哥的笑容是那麼燦爛。與店老闆的凶獰之貌相比，煙哥就是老天爺派下來救助自己的救星。記得那個時候，煙哥對店老闆說的一句話是：「都是一輩子，如果人能夠豐衣足食，誰願意幹這等偷摸的勾當。況且，他們還是個孩子，何必跟孩子一般較真。」
煙哥請了自己跟馬坤下了館子，那是那條街最大的館子，大富豪，一個連星都掛不上只是用著遮陽棚避風擋雨的門面。那裡的頭腿肉、牛肉拉麵以及清蒸火腿是自己人生之中最大的美味。如果能夠在大富豪吃上一頓，那自己一生也就沒有白活了。
孩子的夢想是那麼天真，那麼的純潔，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老天爺都滿足不了。那頓飯，是煙哥掏的錢，是自己人生中除了師父做的面之外最大的美味，甚至比師父做的面還好吃。是師父死後自己吃上的唯一一頓飽飯。
「煙哥，你是不是一直陪伴在小四身邊？我知道，你一定還在守護著小四。」蘇楊在心中默默嘀咕著。其實自己就是他媽一個笨蛋，一頭豬，一頭愚不可及的豬。為什麼自己當初那麼傻，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那麼乖？自己難道沒長眼睛，在那個時候煙哥明顯與平日不同。為什麼那個時候你要那麼希望活著，為什麼離開青州的這些年你要怨恨三哥，為什麼你一直想要得到答案？
事實上，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煙哥走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這就是你最願意看到的事情嗎？為什麼你那麼傻，為什麼在煙哥臨終之際你就是不願意叫一聲煙哥呢？你明明想要去做，為什麼要違背自己的內心？莫非，你真的被蒙騙了，你為什麼就不能變的聰明一點呢？
「你是我帶出來的，我就一定要罩著你！」
「小四，人活一輩子不容易，要好好活著。煙哥老了，將來的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小四，你要記住，想要成為一個出色的帶頭大哥，奪命劍跟糖果是必不可少的兩樣工具。」
「如果時光能夠逆轉，該有多好，記得那個時候你還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眨眼之間你已經長成大小伙子了。時間真快，轉眼飛逝。你不小了，不要什麼事情都依賴煙哥，如果有一天煙哥不在的話，你怎麼辦？你去問誰。記住，人，一定要靠自己。」
「男人的尊嚴勝於一切，當人在為一天三頓飯而操勞的時候就要多想想自己活著的意義。人生不在長短，在的是一口氣，人活一張臉，臉爭一口氣。小四，替煙哥爭口氣，你是煙哥的希望，煙哥相信，你比我要強。」
「如果人都能吃得上三頓飯，哪怕再差，誰也不願意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著這刀頭舔血的日子。小四，你這段時間太過鋒芒畢露，煙哥不是教導過你，木秀於林，風必毀之。煙哥沒上過學，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但是煙哥希望你能夠多讀讀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人可以不上學，但是不能不學習。煙哥小時候家窮，沒有那個條件，你要好好珍惜眼前，不要辜負煙哥的厚望。」
「別整天打打殺殺的，你看看你現在還像是個人嗎？多少江湖大哥不就是栽倒在這爭鋒的刀刃上。記住，做人要謹慎謙虛，莫要與人爭鬥好勇。」
「你看看你，說了你多少遍了，怎麼就是不長腦子。這是我第幾次從公安局的大門把你領出來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還有誰領你。打，打，你就知道打打殺殺，就不怕報應嗎？煙哥沒有教過你，吃江湖飯的人雖說把命看得很輕，但是命就是命，只有一條，別人可以看不起你，但是你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爹媽給的命不值錢啊，如果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你讓煙哥怎麼辦？」
「有事情好好說，別動不動就動刀，貓有九條命，你有幾條，金剛不壞之身啊？刀砍在身上不疼還是說不癢，不想活了，自己撞牆死去，別他媽給我丟臉，整天混混沌沌的，你能不能理智一點，都多大的人了，還不能長大。」
「小四，煙哥一輩子活得雖然風風光光，但是沒有給老祖留條後，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摸心自問，煙哥對你怎麼樣？別辜負煙哥對你的厚望，好好活著，我還想等我百年之後讓你替我養老呢？在我眼中，你就跟我的兒子一樣。」
「小四，你長大了，也漸漸成熟了，煙哥真的很欣慰很欣慰。人活一輩子不容易，要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小四，煙哥對不起你，對不起你。不要問我為什麼，不要問我，如果真的有可能的話我真的不希望會走那一步。你是個男人對嗎？」
「小四，好好保重自己。山南的扛把子跟我是把兄弟，到了那邊他會罩著你的，記住，天冷了多添件衣服。別人對不起自己沒關係，自己要對得起自己。人是肉長的，不是鐵打的，不然到頭來就會跟煙哥一樣落得一身老毛病。」
「……」
「……………………」
「………………………………」
「小四，你就不能最後再叫我一聲煙哥？」
……
曾幾何時，煙哥教導過自己太多太多的東西。為什麼自己就是不能明白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也許，從一開始煙哥就為自己鋪平了一條並不平坦的道路，他只是希望自己能登上巔峰而已。
煙哥，你是不是仍然在背後默默注視著小四，你回答小四一聲！
轎車一路飛馳著，不知道是累了，還是三哥勾起了自己內心那處悲涼，那處沒有癒合又再次裂開的傷痕，一個永遠也不能癒合的傷疤。
煙哥，永遠的心痛，永遠不可能癒合的傷痕，永遠是他內心最愧疚的人之一，另外一個就是自己的恩師。為什麼老天爺要跟自己開這種玩笑，為什麼好人沒好報，為什麼像自己這樣的惡人還活著。
如果說世界上沒有公平可言，那麼人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在這迷茫的世界中到底有沒有公正，如果說有，老天爺又是什麼，他的眼到底長在臉上還是屁股上，為什麼就不能睜開看一看，為什麼對不起煙哥，為什麼讓自己受盡折磨。
如果說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惡人的話，就算是你想要報復，就衝著我來，為什麼要對煙哥下手，對我的兄弟下手。你這個不長眼的老天爺，你真的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