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啟經歷過很多次灌注。
第一次,是在烏有的血玉幻境裡,給他灌注經元輪的是白髮,那個強迫他成為徒弟,卻始終再沒有露面的便宜師父。
第二次,是在跟醫生的戰鬥中,被醫生利用來復活自己的女兒。那次灌注雖然沒有導入經元輪,但痛苦的程度絕對不亞於第一次灌注。
還有兩次,嚴格上來說,並不算是灌注,但卻跟灌注本質上沒有區別。那是在蜘蛛地宮裡,蜘蛛之母為了抵抗女兒的進攻,將自己一半的幾丁質信息素轉移到夏啟的身上;而這之後,間斑夫人自知戰勝不了她的母親,就將全部的幾丁質信息素送給了夏啟。
不管是經元輪也好、幾丁質信息素也好,都是直接與夏啟的**相接處的。
但此刻,在這虛空的世界裡,自己的靈魂狀態接受灌注,還是頭一次。
灌注靈魂,會不會最終被靈魂反噬呢?
起源的聲音輕柔,不帶半點笑意,「集中你的精神,保持你的形態,不然,你會被[祝福]弄得魂飛魄散的。到那時候,你就只能陪我一起存在在這個虛無的世界中了,誰都救不了你。」
夏啟只覺得脖頸上汗毛根根豎起。這種感覺很奇怪,他明明是靈魂狀態,卻依然擁有實體的知覺。他很想摸摸看,自己究竟是一種什麼狀態。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起源的聲音顯得越來越遙遠:「我以狼人族的祖先之名,賜予你,人類夏啟,我們狼人族最高的榮譽。你承認你為狼族的領袖。月亮將會庇佑你,你將統帥所有的狼人!」
夏啟感覺頭頂一陣劇痛,緊跟著意識就開始模糊了起來。在恍惚中,他聽到起源的低語聲逐漸變弱,「拯救我的狼族,拯救他們——」
一陣徹骨的寒意穿過了夏啟的身體,所有的低語聲隨即消失無蹤。
他的腦袋突然間被從未有過的力量籠罩,感官也都恢復了正常,他能更清晰的聞到周圍血跡的味道,並且能區分出混雜在一起的血跡都各屬於誰。他睜開眼皮,發現自己能夠清楚的看清周圍每一個細小的動作。
「我進去了多久?」夏啟朝著身邊的人問道。
大祭司將失去光芒的手杖從夏啟的肩頭移開,「一瞬間。」
夏啟嘗試著站起來,但他幾乎是平地躍起來了。他疑惑的看著自己的身體,發覺自己的肌肉比以往還要強健。「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祖先的祝福,」大祭司鬆了一口氣,緊接著跪了下去,畢恭畢敬的稱呼道:「狼王。」
亡域也緊跟著跪了下去,他非常清楚夏啟身上的變化,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嚴感。只有被承認、被祝福過的狼王,才會擁有這樣的威嚴。他本來就對夏啟崇拜和敬佩,雖然他曾經堅定的認為哀煞是狼族首領的不二人選,但夏啟夏啟能成為狼王,卻讓他更加興奮。
龍王哼一聲,把頭轉了過去。
痛苦女王也沒有行禮,而是保持了一副高傲的姿態。但其實她的心裡非常高興。這再一次證明,她沒有看錯人。
看到大祭司和亡域行禮,夏啟連忙將他們扶了起來。「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大祭司說道:「我已經老的不行了,追擊的事情就只能交給你們了。」
「事不宜遲,」夏啟點點頭說道:「我們應該往哪個方向追?」
「你是狼王,只要你集中精神,就能感應到每位狼人的存在。沒有狼人會不畏懼你。」大祭司大口的喘著氣。
夏啟環顧四周,排除掉一切雜念,終於發現哀煞正穿過一片茂密的森林。「這邊!」他剛要邁步,手臂卻被大祭司牢牢的抓住。「怎麼了,」夏啟問道:「還有什麼是需要我注意的事情?」
「二十九。」大祭司艱難的說出了一個數字。
「二十九?」夏啟疑惑的看著這位傷痕纍纍的老狼人,「什麼意思?」
「他身上一共有二十九處傷口。」大祭司默默的流下了淚水。
夏啟立刻想起之前的時候,哀煞抱怨大祭司作為父親,連他身上有多少傷口都不知道。現在看來,大祭司是知道的,只不過沒來沒在兒子面前展露出他的慈愛。
夏啟沖大祭司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不到萬不得已,我決定不傷害哀煞的性命。畢竟他曾經是個英雄,又抵抗了聖物的控制長達十年之久。
跟大祭司說完話,夏啟一邁步,身體已經來到了神殿之外。
痛苦女王幾人連忙緊跟著追了上去。
穿過結界之門的時候,他們發現第三層結界早已經消失了。這些依托於月光而構建的結界,一旦失去了支持,就不復存在了。
不過,這倒給夏啟他們省下了不少麻煩。
夏啟的速度奇快無比,就連亡域這樣熟悉地形的狼人都很難跟的上他的腳步。不知為何,速度越快,夏啟就越感覺到一股奇異的舒暢。
「喂,夏啟,等等,」痛苦女王的體能和速度向來不是她的強項,「你走得太快了,我們根本追不上你。」
夏啟擰著眉頭望去,發現不僅僅是痛苦女王,就連一貫不慌不忙的龍王也氣喘吁吁。而亡域則是將將不喘大氣。
夏啟歎了口氣,故意放慢了速度。他覺得這已經跟散步沒什麼區別了。
一進森林,他們就恍如置身另外一個世界。這裡是狼人的專用獵場,每一個狼人都曾在這裡學習過狩獵技巧及合作技巧。亡域對這片森林雖然不能說是瞭如指掌,但也非常熟悉,只不過現在這片昔日喧鬧的森林,現如今安靜無比,處處透著一種極端詭異的氛圍。
這或許就是一種感覺罷了。亡域不斷的寬慰自己。新的狼族領袖就在他的身邊,沒有任何東西能讓他感到害怕。
但是這片森林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同樣的影子,這裡更顯得陰暗,同樣的聲音,這裡更顯得不祥。樹與樹之間靠的比任何時候都要近,遮蔽了通向前方的道路,地表上的枯枝,在他們的腳底下,聲音脆如斷骨。冷風不知從何處吹來,落葉沙沙作響,像有無數根冰涼的手指,沿著脊背緩慢而上。
「我一點都不喜歡這裡。」痛苦女王氣喘吁吁的說道。
夏啟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其他人的速度大大拖累了他。他正思考著要不要單獨行動。
「你們快看——」亡域猛的高喊了一句。
夏啟隨著亡域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的半片天空一片火紅。
「這是怎麼回事?」痛苦女王不安的問道:「是月亮重新升起了嗎?」
「不可能。」夏啟已經聞到了空氣中嗆鼻的味道:「是火。」
「那是第二層結界,是平民生活的地方。」亡域疑惑的說道:「可是我不記得今天有篝火晚會啊。」
「不是篝火晚會,」龍王淡淡的說道:「是有人在放火。」對於火,以及火的狀態,沒有人比龍王更清楚的了。
「放火?」亡域把手指攥的咯咯作響,「是哀煞幹的好事吧!」
「不是,」夏啟說道:「哀煞是在相反的方向。而且我不認為他會喪心病狂到殺害狼人平民。」
「可是除了他還能有誰?!」亡域不甘心的說道。
「狗人。」夏啟回答道。
「什麼?狗人?他們不是應該——」痛苦女王話說道一半,立刻就恍然大悟,「結界消失了,他們是趁火打劫。」
「不好!」亡域的臉色變得煞白無比,「狗人的數量相當龐大,狼族的精英都是生活在第三層的貴族,每次遇到狗人作惡的時候,總是貴族帶領軍隊去蕩平。現在局勢大亂,貴族們基本都因為被聖物控制而被我們打的起不來了,這樣的話,普通的狼人平民根本沒辦法抵抗狗人的大軍。」
「這些狗人不應該是為你們服務的嗎?」痛苦女王奇怪的問道。在她的邏輯裡,凡是奴隸,都不可能會反抗。經過她訓練出來的奴隸,個頂個的服帖——除了夏啟之外。
「狗人是天生的小偷、強盜。他們是豺狼的變種。」亡域氣憤的說道:「奸詐是他們的本性。」
夏啟看了看遠處的火光,然後轉身對亡域說道:「我們分開走。」
「不行!」亡域頭一個表示反對。雖然他恨不得立刻衝回村子裡,但現在夏啟是狼族的領袖,保護狼族領袖比什麼都重要。
龍王皺著眉頭說道:「我才沒興趣跟那些不堪一擊的狗人打呢。」
痛苦女王也緊接著說道:「你需要我,關鍵時候,我可以跟你[共享],將你的傷害轉移到我身上,然後再把這些傷害變成攻擊。」
三個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不願離開夏啟半步。
「聽我說,」夏啟斬釘截鐵的說道:「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了。你們要相信我自己一個人能夠對付的了哀煞和那個魂器。畢竟我已經被起源祝福過了——」
「可是——」痛苦女王皺起了眉頭。
「我要你們做一件事。」夏啟說道。
「什麼事?」亡域問道。
「我要你們回到村子,向平民狼人宣佈我——狼王的第一道命令,」夏啟說道:
「殺掉那些入侵的狗人,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