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人……」遠遠的,發現那個掛著「望江批發部」牌子的小店,蘇紅眼睛放光。但走近,發現大門緊閉,就又立刻焉了。
「大年初二,沒開門不很正常麼。那個老人家不是說了麼:你大伯家,從小賣店邊上的巷子,朝裡一直走,幾十米就到了。」握著蘇紅的手指了指小賣店旁邊,一個狹窄的巷子,蕭天若含笑說道。
看到小賣店邊,確實就是有一個小巷子,巷子正對著,只有一件小平房。找到目標,蘇紅又重新燃起希望。「走吧。」話音剛落,蘇紅就急不可耐地拽上蕭天若走進巷子,若不是蕭天若反應夠快,另一隻手上擰著的大包小包禮品就全砸牆上了。
蘇紅此時心急火燎,蕭天若知道勸也沒用,只能加快腳步跟上。
巷子的盡頭一棟三間平房大門、窗戶,都貼著嶄新的春聯,一片鞭炮放後留下的艷紅碎紙鋪了一地。
門口,幾個小孩子正圍繞著邊上一口水井追逐,領頭的一個小男孩,手裡抓著一個比他胳膊還粗的開門炮,一邊跑一邊躲避兄弟姐妹的追逐,嘴裡發出得意的笑聲。蕭天若和蘇紅的突然到來,打破了小場地上孩子們嬉鬧的步伐。
一個追在最前面,年紀看上去大一點的小女孩首先走了上來。「我認識你們嗎?」穿著新棉襖的小女孩問話很有技巧。如果是認識的親戚,這個時候就會說,「我是你的姨媽」之類,後面,自然得給出紅包才能大發掉;即便不認識,也不會因為主動搭訕淪為笑話。
年紀最大的女孩帶了頭,其他小孩也放下對開門炮的追逐,一起湧過來,打量著這兩個衣著很「奇怪」的來客。
「小丫頭,告訴我,蘇望江是你什麼人?」見那個年紀大的女孩不怎麼怕生,拍拍緊張的不知所措的蘇紅,蕭天若走過去,蹲下身,對其問道。
「是我外公呀。你們認識我外公嗎?」小女孩回答完,又這睜大眼睛,打量著素不相識的蕭天若。
指了指女孩身後躲著的幾個,蕭天若問道。「那另外那幾個呢?」
「我表弟,堂妹。」蕭天若不先說他是誰,卻問個不停,小女孩的神情裡多了幾分戒備,回答的也很乾硬。
拍拍小女孩的腦袋,蕭天若走回去,貼蘇紅耳邊打趣道:「你輩分可不低哦。」
白了蕭天若一眼,蘇紅從兜裡掏出預備好的紅包,上前準備發,但那邊的平房裡,一眾大人忽然發生了這兩個來客。「丫丫,帶你的妹妹跟弟弟回來。」一個年級較蘇紅大不了多少,但因為長期勞動,再加上環境原因,看上去比蘇紅滄桑許多的女人先走過來。
聽到那個叫丫丫的女孩喊她媽媽,蘇紅明顯有些緊張。
「兩位,你們走錯了吧?」大過年的,而且兩人無論穿著還是樣貌,都不似騙子,所以蘇紅的這個堂姐語氣還算客氣。
路上還心急火燎,真見到了自己的親人,蘇紅嘴巴懂了半天,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對面招呼孩子回家去的女人更狐疑了,轉過頭,看了眼她的父親。
蘇望江也覺得這兩人有些蹊蹺,示意倆女婿別緊張,他一個人走過來。「二位,你們這是?」
「大伯你好,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女朋友,叫蘇紅,是您二弟的女兒。」見蘇紅面對長輩,更加不知所措,蕭天若只好上去幫忙介紹。蕭天若的話一石激起千層浪,不止走過來的蘇紅的堂姐和大伯,連那邊的眾人也全都傻眼了。
「大伯。」感激地看了蕭天若一眼,蘇紅硬著頭皮走上去,將一袋禮品遞到蘇望江跟前。
讓蕭天若覺得有些不爽的是,穿著中山裝的蘇望江在知道了蘇紅身份後,第一反應不是確認,而是用勢力的眼光上下打量著蘇紅,生怕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侄女生活並不好,只是打腫臉充胖子弄來一套行頭認親似的。
確認蘇紅顯然是混得不錯,蘇望江眼裡多了幾分欣喜。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更容易讓人誤認為是見到親人的欣喜。「你,是望海的女兒?」
「嗯嗯。」得到對方的確認,蘇紅興奮難耐。「大伯,新年好。」
蘇紅沉浸在與親人重逢的喜悅中,蕭天若也不好提出,她這個大伯心思可能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單純。這會兒,也跟著上前打招呼,以免蘇紅夾在中間為難。得知了蘇紅的近況後,蘇望江一家女兒女婿看她的眼光都換上了敬畏。
而蘇望江,眼神裡卻明顯有些別的東西摻雜在裡面。一會兒回憶他當年對蘇紅一家人多好,一會兒又打聽蘇紅現在家裡條件怎麼樣,就差沒把蘇紅應該回報他這個大伯說出口了。而蘇紅,顯然沒有留意這些,除了一些不方便說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蘇望江。
「小蕭是吧,你家裡是幹嘛的呀?」從蘇紅口中知道了蕭天若的名字,蘇望江便將注意力投到了他身上。作為一個小商人,蘇望江很敏銳地注意到,蕭天若的城府,遠非這個喜笑顏開的侄女可比。由此,對蕭天若的身份也好奇起來。
「我就在蘇紅家族公司裡當個小主管,家裡也是普通人家。」這個蘇望江顯然很勢力,蕭天若可不想蕭秉德在市政府工作的好好的,突然一個「親家」跑上門找他辦事。
聽說蕭天若還是靠蘇紅過活,蘇家幾個小輩看向蕭天若的目光都有些鄙夷。唯獨蘇望江,彷彿想到了什麼。
在蘇望江家裡,蘇紅還見到了她的叔叔一家人。相比於蘇望江一家,蘇望山一家人雖然沒有那麼光鮮,但卻本分許多。蘇望山看到這個失跡已久的侄女,更多的是關心和感慨,只淺淺問了下蘇紅的近況。得知她過得很好,便沒有別的心思。
吃過飯後,蘇紅還被帶著去她家的舊址看了下。雖然所謂的舊址,壓根就是一片已經被開發的商夷為平地的荒土,但聽著她伯伯、叔叔在旁邊的介紹,蘇紅還是對著流了不少眼淚。
總之,不管是出於真心還是勢力,蘇紅在叔伯家受到了不錯的款待。而這樣的款待顯然是有代價的,在離開蘇望江家前,蘇紅除了留下電話號碼,還給叔叔伯伯各留下一萬美金。對此,蕭天若沒有多說什麼。
「天若,謝謝你,我現在也有親人了!」對於這一趟尋親,蘇紅顯然很滿意。而這個沉浸在喜悅中的女孩,是真沒有發現,還是假裝沒有發現她親人的生疏,就不重要了。
拍拍蘇紅的腦袋,蕭天若笑道:「今兒第一次見面我就不說你了,下次出手悠著點。你都沒發現,你一萬美金拿出來,你大伯的那倆眼睛,都瞪成什麼樣了。」
聽到蕭天若含蓄的提醒,蘇紅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片刻,但很快又融化。「我都知道。」含笑瞪了蕭天若一眼,蘇紅雖然大大咧咧,但並不傻。
既然蘇紅什麼都明白,蕭天若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蕭天若只是擔心,她的善心被人當做愚蠢。
在叔伯家的尋親過程很順利,可已經如她妹妹所願,成了一位美國公民的蘇蘇上門後,蘇紅的姨媽卻出人意料的直接將她趕出了門。「你們從哪兒來就給我回哪兒去,我不想看到你們。」
呆呆地望著緊逼的大門,蘇紅呆滯了半晌,才求助地看向旁邊的蕭天若。苦笑著搖搖頭,蕭天若知道,這樣的反應完全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