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涼的夜風拂過軍營,一股混雜著火藥味的血腥氣隨風飄進曹昌鼻孔,只不過他現在聞到這種噁心氣味,竟然沒有此前生平頭一次接觸時那種嘔吐暈血的感覺,彷彿已經適應了。
兀自愣神間,他的耳機裡猛不丁傳來鄧安國的輕咳聲,顯然是見他對著屍體遲疑不決,催促他趕緊動手把屍體拖走。
鋼牙一咬,他俯低身子,雙手分別抓住兩具屍身腰間的武裝帶,用力提離地面,轉頭走向旁邊的一堆木箱。越南士兵普遍身材瘦小,而他又偏巧體壯力強,故而一手提著一具敵屍,像拎著兩件行李袋一樣輕鬆,只是腳步略顯沉重了些。
將兩具屍身提到那堆木箱後面掩藏起來,他心裡疑惑不解,為何副連長、徐幫成還有青松他們這些人,手刃起敵人來,竟然恁地冷酷狠殘,像殺雞宰羊一般稀鬆平常?而自己平日苦練殺敵本領時那麼爭強好勝,可真正上陣殺敵時卻優柔寡斷起來,全然沒有平時訓練時那種霸風煞勁,總是覺得敵人也是活生生的人,跟自己前世無怨今生無仇,殺死他們委實於心不仁。
鄧安國亦是左右兩手各提一具敵屍,腳下依舊輕盈迅捷,不打絲毫折扣,毫不費力就將兩具屍身轉移到附近的一堆汽車廢鐵後面。
迅速隱藏起四具敵屍後,鄧安國伸左手沖曹昌打了打手勢,示意他從左側潛行,注意借助營房暗影和雜物隱蔽身體,他自己則位於右側,繼續向軍營深處摸去,尋索關押安喬先生的具體位置,並且伺機清除敵軍巡邏哨,盡可能多殺傷敵軍的有生力量。
他們一連經過三棟營房,仔細察探之下,屋內除了鼾聲呼嚕作響外,便是寂靜無聲,都不可能是關押安喬先生的處所,鄧安國心忖這樣漫無目標的尋摸無異於大海撈針,全看第二個辦法是否產生奇效了。
兩人摸索潛行到一棟兩層竹木樓跟前,凝神細聽,還是鼾聲如雷,顯然是敵軍士兵的宿舍。
兩人相顧搖頭歎息,轉身離開,剛走出數步,倏忽間,這棟吊腳竹木樓的木門向內拉開了,跨出一個瘦弱男人來。
這廝光著身體,只吊著一個大褲衩,一隻手還在搓揉著一雙睡眼,顯然是半夜起來解手的敵軍哨兵。
曹昌的反應速度當真疾如迅雷,竟然搶先鄧安國半秒挪步轉身擺頭,眼光和槍口指向一齊對準那名敵兵,只是在這星飛電急的瞬間裡,他透過夜視儀的淡綠視場,異常清楚地看見一張孩子的臉孔,一張稚氣猶存的面龐,一雙水靈的眼睛正驚愕地盯著他。
曹昌看著那張臉那雙眼,不由得頓然想起孩提時的親密夥伴,心頭一怔,竟然舉著五四式手槍,對準那敵兵胸膛遲遲不扣扳機。
那敵兵稍事一詫愕,立即猛省,知道有敵人來襲,正待張口大聲呼叫。
說得遲,那時快,鄧安國右手疾抬,五四手槍直指那廝頭部,狠狠地將一顆7。62毫米鋼芯彈頭推進他的眉心,讓他永遠也別想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