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之間,鄧安國看劉明光的眼光慢慢由斜瞟變為正視,期望著此人能跟自己一樣,為著一種鐵血情結,甘願放棄革命太子黨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優越便利,勇敢地跳到這魚蝦世界裡來,與廣大來自社會最低層的士兵同呼吸,共命運,一起在南疆用汗水和辛勞書寫鐵血青春。
一整天火熱而忙碌的臨戰訓練終於告一段落,除去站崗執勤的戰士外,其餘的大多已然進入了夢鄉,各班的營房裡酣聲如雷。
鄧安國和肖均風拖著一身疲憊,各自躺在床鋪上總結著當天軍事訓練中存在的諸多不足之處,苦思明日該怎樣去糾正和提高。
兩人心事重重,不能安睡,而全天無所事事的劉明光則顯得異常的輕鬆閒散。
劉明光的床鋪緊挨著肖均風,兩人是腦袋對著腦袋。
把頭枕在疊好的背子上,劉明光點燃一根煙,氣定神閒地抽著,馥郁的煙草味道充盈著整個房間。
鄧安國的嗅覺敏銳出奇,鼻子搐動兩下,立馬辨別出劉明光抽的是中華牌香煙,心下暗笑道: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家境殷實得可以,抽煙的水平與自己也是旗鼓相當,看來貪圖享受是咱們這些革命太子黨的通病,自己並非神聖,當然不能落在他劉指導員的後面。
於是他便從枕頭底下摸出一盒軟中華煙,撕開包裝,抽出一根,叨在嘴裡,掏出打火機,叮的一下打上火,斯斯文文地點燃煙,隨即吧噠吧噠的吸著,彷彿故意在向劉明光炫耀,他鄧某人抽煙的水平並不比你劉指導員低。
他倆是出身顯赫的**,倒是有資本來講求抽煙的品味,可肖均風是地地道道的莊戶孫,平時連阿詩瑪都捨不得買上一盒,更甭提什麼軟中華煙了。
肖均風嘴裡叨著的紅塔山香煙,還是訓練閒暇,鄧安國乘旁邊沒人在,生拉硬拽塞給他的兩盒。
屋內黑不溜湫,煙頭火焰忽明忽暗,有如三盞昏暗的路燈,照耀著三個年青軍官腳下坎坷而曲折的人生之路。
劉明光大概悶得發慌,率先打破屋內的沉寂,他故意嗆咳了兩聲,丟給肖均風一根中華煙,煞有介事地道:」肖連長,在來這裡之前我已經仔細看過了師偵察連的資料。」
哦了一聲,肖均風精神一振,驚喜地道:」這麼說來,劉指導員退隱多年後,重返一線作戰部隊,咱a師偵察連很合你的意願?」
嗯了一聲,劉明光一本正經地說道:」對,我之所以要來咱a師偵察連工作,主要是看中了咱們連是執行偵察作戰任務的尖刀連,是a師軍事訓練的先行連,也是a師首長手裡的一張王牌。」
劉明光似乎豪情滿懷,頗令肖均風心生欣慰,當下笑嘻嘻地道:」看來劉指導員是準備要在咱們師偵察連大展宏圖了。」
劉明光笑了笑,語氣鄭重地道:」自從當年那場排山倒海的自衛反擊戰過後,我一直呆在機關裡做文職工作,成天跟筆桿子打交道,無聊得很,也悶得慌,全然沒有了以前那種戎馬倥傯,鐵骨鋼刀的緊張和刺激,有的只是平淡無味,我想長期這樣下去,我在戰火中蓄積起來的銳氣和猛勁就會被磨得絲毫不剩。」
說畢,他喟然歎息一聲,給人一種英雄落寞的悲涼感覺。
肖均風微笑道:」所以你就打算重新拿起槍,找回當年的血氣和剛烈?」
劉明光鄭重其事地道:」是的,在機關工作的這些年,我很少摸過槍,都是通過報紙和廣播電視去瞭解同志們征戰沙場,為祖國而去流血,拚命,甚至犧牲的英雄壯舉,每當得知南疆有戰役發生,我就感到雙手發癢,按捺不住拿槍戰鬥的鐵血激情,迫切地渴望著跟一線戰鬥連的同志們一起赴湯蹈火,英勇殺敵,不然的話,我覺得自己有愧於革命軍人這個光榮的稱號,不配穿這身神聖的軍裝。」
劉明光的這番話講得慷慨激昂,聽來令人熱血澎湃。
肖均風當即就對劉明光的豪邁和勇氣肅然起敬。
鄧安國仍然覺得劉明光的這番話有些虛浮,不像是肺腑之言。
略事思索後,他便側敲旁擊地道:劉指導員胸懷祖國,放眼天下,實在令人欽佩。現在有不少同志幹起工作來都挑三揀四,拈輕怕重,難得有劉指導員這樣的鐵血男兒,甘願捨棄機關辦公室舒適安逸的工作環境,來到這無比險惡的南疆前線,跟偵察兵兄弟們一起灑血流汗。」
稍頓,他話鋒一轉,向劉明光凝重地問道:」劉指導員,你也知道,咱們a師偵察連是全訓連隊,平時的軍事訓練強度特大,也特苦特累,戰時的軍事任務無論難度和危險性,那可都是全師首屈一指的,不知你做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思想準備了嗎?」
這話顯然碰到了劉明光的痛楚神經,他沒有立刻作聲,猛吸一口煙,慢悠悠地吐出煙霧,猶豫片刻之後,義正詞嚴地道:」說到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我有太長時間沒有在基層連隊摸爬滾打,舞槍弄炮了,軍事戰鬥技能早已生疏,加上成天呆在辦公室裡跟筆墨打交道,缺乏鍛煉,手腳完全沒有以前那麼乾淨利落了。如今剛到偵察連工作,難免不太適應,還懇請肖連長和鄧副連長多多諒解,並多多幫助,讓我能盡快回復以前的剛勇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