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國心頭一動,決計乘機去霸佔一個位子,歇一歇腳,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不訓練不打仗,站上兩三個小時,雙腿就酸軟得不行。
於是他步履輕捷地走近前去,其中有一排座位的最邊上正好空著一個位子,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咧咧地坐在上面,面對旁邊幾個士兵的異樣目光,恍若未見,若無其事地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份報紙,認真地閱讀起來。
上廁所的士兵陸陸續續地回到座位上,一個滿臉稚氣的士兵來到鄧安國跟前,用驚疑的目光瞅瞅鄧安國,又瞧瞧其他的戰友,心想剛剛我明明是坐在這裡的,怎麼一轉臉就坐著一個陌生的軍官?難道我找錯地方了?這個軍官又是誰呢?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見過?
這個士兵顯然是個新兵,未見過世面,看到軍官就腿軟,旁邊的幾個戰友不住地給他使眼色,他心裡越來越膽怯,神色惶惶不安地站在鄧安國身旁,不敢吭聲。
鄧安國心裡悶得發慌,正想拿這個新兵尋開心,故意裝作沒看見他,佯裝認真地看報紙,心裡樂呵呵的。
這時,一個老兵離座而起,走到鄧安國旁邊,推開那個新兵,神色嚴肅地凝視著鄧安國,聲音很輕但卻很冷厲地道:「幹部同志,請問你是那個單位的?」
鄧安國一聽他咄咄逼人的語氣,就知道這老兵是個很強硬的人,心頭豪氣頓生,猛地一抬頭,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凝視著那老兵,歉意地道:「哦,不好意思,剛才沒找到座位,站得太久,腳很疼,看見這裡有個位子,就過來坐坐。」
一拍手裡的報紙,他煞有介事地道:「誰知看報紙太入迷,所以就忘記讓了,實在不好意思。」
說完,他趕忙一折報紙,就要起身讓座,這時那個軍官走過來,語氣柔和地問道:「這位同志貴姓?在那個單位供職?」
說完,他向那老兵招了招手,說道:「三班長,你先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吧!」
那老兵橫了鄧安國一眼,悻悻然地走開了。
「實在很抱歉。」鄧安國站起身來,把背包挪到一旁,向那軍官歉然地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姓鄧,在軍區……」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在軍區偵察大隊任副連長。」
那軍官一聽鄧安國聲稱自己在軍區偵察大隊任副連長,神色立刻一變,用驚疑的眼神打量著鄧安國,半信半疑地道:「鄧同志,你是軍區偵察大隊的副連長?」
鄧安國微微一笑,說道:「是的。」
其實他心裡非常想問那軍官,難道我這模樣不像嗎?
那軍官顯然對鄧安國很質疑,因為鄧安國生得眉清目秀,瘦削文弱,與偵察兵的形象相去甚遠,分明就是個文工團的演員。
鄧安國毫不理會他那懷疑的眼神,一本正經地向他解釋道:「我這次因公出差辦事,今天正好返回單位,剛才沒找到座位,站得太久,腿有些軟,所以……」
那軍官立馬打斷他的話頭,向他擺擺手,說道:「沒事,你坐。」
鄧安國害怕那軍官問長問短,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就是數月前在越南北部只手轟天,大殺四方的魔鬼刺客,便對那軍官說道:「不用了,謝謝你,剛才佔了你手下士兵的位子,還請你多多見諒,你忙,我先走了。」
說完,他右手提起背包,往背後一馱,轉身便匆匆地離去。
那軍官盯著鄧安國那瘦削單薄的背影,嘴唇一撅,心裡輕蔑地道:就你那弱不經風的書生樣,還軍區偵察大隊副連長,當個文藝兵都不夠格,八成是家裡有權有勢,在那個機關坐辦公室的官二代。
出得候車室,鄧安國找到二團一連的位置,索性盤腿坐在地上,小聲地和身旁的幾個戰士閒嗑起來,其中有兩個資深老兵很崇拜他,虛心地向他請教戰鬥射擊技術,他也耐心地向他們講解,不知不覺就熬到了出發時間。
全師三個步兵團,外加一個炮兵團,共一萬多人,在站台上集結完畢,師首長只作了簡短的講話,至於部隊究竟往那裡開拔卻是隻字不提,但師裡的各級指揮員和部分老兵還是心裡有數的,只不過懾於保密條例,不敢言傳而已。
全師官兵以連為單位,井然有序地登上了由十多節悶罐子車廂組成的軍列。
鄧安國原本想隨師部的首長們同行,但他早已深思熟慮過,決定還是放棄這個打算,因他與普通戰士相處慣了,再去跟那些首長叔叔們打交道,不免有些彆扭和生疏,畢竟他這種年輕氣盛,個性極強的青年軍官,和那些深沉精明,老當益壯的前輩相處,由於知識層面、思維方向、人生閱歷、接受新生事物的能力、對於人事的觀點和看法等方面都不相同,彼此還存在著極大的年齡代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