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完鵪鶉蛋,吞了幾口水,補充體能後,鄧安國恢復起正確的俯伏姿勢,利用骨架的構造去承托81-1突擊步槍。在樹木稠密的叢林裡,敵我雙方的距離往往近得出奇,再遠也絕不會超過四百米,81-1突擊步槍足可勝任近距離狙殺目標。
天已經大亮,晨霧漸漸消散。敵方狙擊手仍然神龍見首不見尾,極大地考驗著鄧安國的耐心。莫非敵人已經撤回去了?
自己起先料定敵人會帶傷上陣,誓與自己決一死戰。照眼前的情事來看,自己八成過高估計了敵人。
鄧安國的耐心開始動搖了,產生出起身轉移陣位的念頭。
驀然,鄧安國想起了在陸軍學院求學時,老師告訴過他:"狙擊手之間展開對決時,心境一定要像高山一樣不動。尤其是兩個旗鼓相當的狙擊手較量時,拼的往往不是技術而是耐心和冷靜。"
鄧安國果斷打消了轉移陣位的念頭,仔細地搜視正前方,一百五十米以內的一草一木,查看有無異狀。
赤日中天,火雲如燒。
白霧散盡,視線變開闊。
林間的氣溫由冷變熱,越來越濕熱,熏蒸得鄧安國遍體生津,渾身極不舒服。
這時,十點鐘位置,有幾根小樹苗引起了鄧安國的注意。因為這些小樹苗挨得非常緊密,葉子有些萎縮,喪失生氣。乍看上去,像是因土壤缺乏水份而導致小樹苗瀕臨枯死的邊緣。可是周圍的一些小樹苗生得卻很稀疏,長勢也相當茁壯,富有生機活力。
鄧安國看出了破綻,知道那幾根小樹苗之所以枯萎,是因為敵方狙擊手把它們齊根部砍斷,然而插在吉列偽裝服上以便增強偽裝效果。
距離有一百五十米遠,鄧安國緊盯著那幾根小樹苗,目不稍瞬。直待有新的變化發生。
枯等許久,不見結果。鄧安國決定主動誘引敵人,迫使敵人作出錯誤舉措。於是,他右手輕輕地拽了拽釣魚線,設置在右前方,十米外的草人慢騰騰地動了動。
鄧安國的這招投石問路還真靈驗,那幾根小樹苗也像微風輕拂那般顫了顫,樹根前方一堆微微隆起的土草開始鬆動,塗滿偽裝色的槍管慢慢伸出來,槍口指向的目標是草人。
果不其然,那幾根小樹苗下隱藏著敵方狙擊手。
鄧安國不敢怠忽,凝神靜等著敵人搶先展開動作。
平心而論,這個敵人十分狡詐和刁滑,定力也很驚人。
敵人遲遲不開槍,鄧安國把瞄準鏡裡的十字線壓在樹根前方那堆微微隆起的土草上面。嘴巴深呼吸一口氣,從鼻孔慢慢往外呼出,全身筋骨為之而放鬆心跳很有節奏感,食指均勻加力,有意識地預壓扳機,但不敢輕易釋放撞針。他擔心那些小樹苗是敵人對自己施的詭計。乾耗了半個鐘頭,鄧安國又拽拉釣魚線,草人蠕動了幾下。
叭的一聲槍響打破了叢林的荒寂。
一顆子彈飆然而至,掀得草人險些飛了起來。
敵人終於上鉤,搶先開槍暴露目標。
戰機稍縱即逝。
鄧安國右手食扣果斷用力,壓到底的扳機釋放擊針,撞擊子彈底火,槍口抖顫之間,一顆子彈掙脫槍管束縛,旋轉飛向目標物。
一百五十米遠距離,濕度、溫度、風力、風速、地球引力等阻礙因素可以忽略不計。
鄧安國立刻就能通過顫晃的瞄準鏡,欣賞到敵人頭骨迸裂,血光四射的慘烈畫面。
不料,一團血霧過處,那幾根小樹苗被掀了底翻上,蹦出一條綠色毛毛熊,朝一側橫向翻滾。看起來,鄧安國這一槍打偏了,沒有擊中敵人的要害部位。
鄧安國頓然徹悟:剛才自己拽拉約魚線,拖動草人誘引敵人開槍時,呼吸出現急促現象。敵人中計開槍擊飛草人時,自己擊發時也由於呼吸節奏失控,沒有完全屏住氣,從而導致子彈打偏。
鄧安國顧不上去反省自己的失誤,右手拇指快速撥動保險/快慢機,將步槍擊發狀態調整為連發,左手按地,雙腳同時後蹬,縱力向左側彈開兩尺,朝旁近的一棵大樹翻滾過去。
貼地滾動中,他扣動扳機,打著五發長點射,子彈朝敵人方向噴射。
滾到大樹下,鄧安國坐起上身,慢慢站起,背靠樹幹,換上新彈匣,81-1步槍側向貼身體,槍口朝下,便於快速出槍瞄準。左手摸出鏡子從樹幹左邊探出,查看敵情。
通過鏡子反光,鄧安國看到遠處有一條瘦小毛毛熊,踉踉蹌蹌地向叢林深處遁逃。
鄧安國扔掉鏡子,旋身閃出樹幹,快速瞄準毛毛熊那跌跌撞撞的身影,準備再次使用追瞄法測算出前置量,一槍斃命。然而,毛熊熊卻突然打了兩個旋子,歪倒下去。
鄧安國把81-1步槍往腰側一甩,抽出柯爾特手槍,仍舊採用雙眼全開的戰鬥搜索模式,利用樹木掩護,慢慢摸上去,查看結果。
當鄧安國搜索到毛毛熊倒下的位置時,眼前的情形讓他不禁心頭惻然,同時也大感意外。
原來搞得鄧安國身心疲憊的狙擊手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女人。
這一刻,她癱倒在地上,身上沒有武器。只是鮮血染印著地上的枯枝敗葉,右上臂已被子彈轟斷,只剩下一點兒皮肉和血筋跟肩膀相連,斷口處露出一截骨頭。瑟瑟發抖的左手捂著肩膀上的傷口,稠血不斷擠出五指縫隙。而左手小臂上赫然纏著沾滿血污的繃帶,看得出是昨日被鄧安國用破甲榴彈炸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