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國很同情窮得連灰都舔不起來的越南人。常年累月,無休無止的戰爭使越南損失慘重,經濟達到崩潰邊緣,民不聊生,寡婦哀村。他們有很多家庭支離破碎,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留下數不勝數的孤兒寡母背井離鄉,投奔怒海,苦不堪言,再上資源匱乏,缺衣少糧,更令外強中乾的越南雪上加霜,已達山窮水盡的境地了。
隨著直升機轟鳴聲的逐步逼近,鄧安國看到其中兩個農民停住手裡活兒,抬起頭來,伸長脖子仰望著天空中的不速之客,一邊對著天空指手劃腳,一邊交頭接耳,儼然一副無所畏懼的架勢。
有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老農,怒氣沖沖地把鋤頭拋摔到地邊的水溝裡,擺出一種敵對的姿態。
難道這些斗大字不識一個的農民能辨識出天上飛的是中國武裝直升機?
那個老農摔鋤頭是什麼意思?
鄧安國如墜煙海,凝神注意起這些農民的舉動來。
老農跳到溝裡去拾回鋤頭,另外兩個農民繼續幹著手上的活。
這幫農民懂得用耕牛犁地,難道他們具有中國血脈?
鄧安國甚是疑惑,目光移向村莊北頭的一片莊稼地。遠遠望見那裡有一大片色彩艷麗的油菜花。仿若一片彩雲飄浮在青青山脈間,綿繡而嫵媚,令人一睹之下,心馳神往。
鄧安國不禁精神陡振,凝神細看。
突然,兩條綠色人影自村口的吊腳竹木樓裡跨出,一閃之間,便即縮回屋內。
綠色人影驚鴻一瞥,但卻逃不過鄧安國銳利的雙眼。
鄧安國頓然心神不定,忐忑不安。
一慣超級靈敏的第六感在向他預警,危險並沒有遠去,敵情依然存在。漸行漸近,鄧安國凝神注視著那棟竹木樓。
木門掩得很實,門兩邊的窗戶向外半開,窗台上皆擺著四五雙綠色解放鞋。房簷下吊架著一根竹竿,上面曬著一排草綠色的上衣和褲子,其間還有幾件迷彩短袖衫。
越軍武裝部隊士兵的制式軍裝。
鄧安國心下惕然,暗忖:村莊裡肯定駐紮著越軍,而這棟竹木樓定是他們的營房。
剛脫離危險不久,又闖進了高危地帶。
風雲再起,鄧安國一行踏上的這條血色歸途,當真兇險莫測。
機艙左邊,陸大偉和楊志新一左一右,面對面地坐在艙門口,俯瞰異域山村。
陸大偉懷抱著81-1步槍,冰冷的槍管摩挲著臉頰,縱目眺望著村北那片油菜花,那道亮麗的風景線使他流連忘返。
楊志新似乎也嗅到了危險氣息,警惕地觀察著小村莊裡的動靜。
直升機飛得比較緩慢,已接近村子東頭,馬達轟鳴聲撕破了山村的冷寂。
村子東頭有幾個瘦小的村婦向村內急跑,樣子顯得甚為驚惶。
鄧安國處在五十米的空中,對村莊更是一覽無餘。
村裡的吊腳竹木樓大都開著門窗,依稀看得見屋內有人在活動。屋頂炊煙裊繞,應該是在燒火做飯。
像之前那樣涼曬著軍裝的吊腳竹木樓,至少還有兩棟。
鄧安國確信這裡定是越軍的一處秘密軍火倉庫,駐守於地的越軍起碼有一個加強班。
現在,楊志新仔細觀察著斜下角,三點鐘位置,一棟涼曬著軍裝的竹木樓。屋門緊閒,門左側的窗戶向外全開,窗口內赫然出現一個剃著光頭,穿著迷彩短袖衫的越軍士兵,舉著一支svd狙擊步槍,槍口仰天指向直升機。
陸大偉已經把腦袋探出艙門外,想好好地瞧瞧這個貧瘠卻美麗的異域小村莊。
「不要……」
喊聲未畢,楊志新右手如電般伸出,抓住陸大偉右腰的武裝帶,用力一拉,陸大偉一個趔趄,歪倒在楊志新懷裡,脫掉鋼盔的光頭端巧撞在楊志新下頜上,發出喀嚓一聲骨骼脆響。
陸大偉左手上臂標射出一股血箭,錚的一聲,一顆子彈擊中機艙頂板,火星濺射。
楊志新惕然心驚,顧不上生折一般的下頜,趕忙扶正陸大偉的身子,為其察看傷情。只見陸大偉左手上臂中段鮮血津津。
陸大偉頓覺有一股溫熱的液物順著上臂蜿蜒流向肋間,並沒有感到有多麼疼痛。抖了一下手臂,像觸電似的僵木無力。心下惶悚,便大聲道:」我操,我的胳膊是不是斷了?」
「不要亂動,讓我看看。」楊志新抓著陸大偉的手臂,撕開急救包,喊道:」估計不要緊,好像沒有傷到筋骨。
「操他媽,我這傷受得真他媽的窩囊。」陸大偉的臉色瞬間變得淒厲如鬼,有種陰溝裡翻船的悲哀。
一顆黏附著血絲的彈頭滾落到鄧安國腳邊滴溜打轉,那便是擊傷陸大偉的子彈。
鄧安國抓起81-1突擊步槍,換上新彈匣,隱蔽在艙門右側,左手抓穩扶手,右手持槍,轉頭對駕駛艙吼道:」老周,急轉彎,讓老子敲掉那該死的狙擊手。」
「都坐好了。」
喊聲甫畢,老週一擺操縱桿,直升機側傾三十度。然後回拉操縱桿,腳踩上方向舵,收小油門,直升機夾裹著尖厲的轟鳴聲,來了一個漂亮的急轉彎,掉到相反的方向。
機艙內左右震盪,鄧安國便隨著機身掉轉位置,面朝敵襲方向。
鄧安國右手持槍抵肩,俯角瞄準,十發長點射。
槍聲瞬間劃破了青山翠谷的冷寂。
竹木樓裡傳出淒厲慘呼,嗄啦的一聲,一把svd狙擊步槍從窗口裡跌落出來,摔出老遠。那名越軍狙擊手上身送出窗口,腹部支在窗沿上,上身彎曲下垂地面,吊著一顆血葫蘆似的頭顱和一雙血手,仍在不停地搐搦。
槍聲就是信號,適才冷清寂靜的小村莊頓時槍聲大作,變成血火縱橫的戰場。天堂與地獄竟然在一線之間。
霎時間……
雜七雜八的嘶喊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摧肝瀝血的慘呼聲,紛沓繁雜的腳步聲……雜亂無章的聲音響成一片,就像是揭開了一口沸騰的熱水鍋。
那些吊腳竹木樓裡衝出手持槍支的農民。他們大多數人身材瘦瘠,衣不遮體,赤著雙腳,其中不乏有弱質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