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安國苦笑一下,訕訕道:」趙部長,西北狼是在怨我一碗水沒有端平,只把野貓子當成了寶貝,冷落了其他弟兄。」
鄧安國知道陸大偉是個直腸子人,肚子裡憋不住話,在埋怨自己偏心。其實他也蠻欣賞這位粗魯莽撞,但不失憨直豪爽的西北漢子。他一直認為陸大偉是個天生的突擊手。
楊志新正在擦拭mk-19自動榴彈發射器,一聽陸大偉出言不遜,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別胡說,副連長為弟兄們操碎了心,你難道沒看到。」
徐幫成一臉慍色地斥責陸大偉:」西北狼,小心風大閃你了的舌頭。副連長如果真那麼偏心的話,能讓你這個闖禍大王進偵察連嗎?能讓你這個本該捲起鋪蓋滾蛋的幹架能手當代理排長嗎?」
陸大偉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神情極為愧悔和慚怍。
倘若不是鄧安國虛懷若谷,慧眼識英才的話,只怕他這個在老連隊裡惡名昭著的闖禍大王現在還在黃土高坡面朝黃土,背朝天,享受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土裡刨食吃的貧困農村生活,更別說選進軍區偵察大隊一連裡當代理排長。
鄧安國身為伯樂與他這個出身貧困農村的千里馬有知遇之恩,而如今他卻含沙射影地埋怨鄧安國偏心,這怎能不讓有著同樣出身背景的徐幫成大為惱火。
早知如此,悔不當初。陸大偉愧疚得恨不得讓副連長猛摑自己十個響噹耳光,那樣心裡興許會好受一些。
鄧安國一眼就窺測出陸大偉的心思,知道他很自責,當下便微笑道:」別擔心,西北狼,我不會冷落你和其他弟兄的。你是干突擊手的好材料,今後的任務更加危險和艱巨,弟兄們還得靠你多打頭陣。好好幹吧!爭取立大功。」
談笑中,鄧安國讓徐幫成吞下抗生素片,用手按壓住蓋在傷口上的止血棉。他則拿出藥品,抖掉包裝紙後,讓徐幫成鬆開手,揭下止血棉,用藥品蓋住傷口,使勁按壓兩下,隨後撕下一條繃帶捆紮得嚴嚴實實。
處理完傷口後,徐幫成頓然覺得全身不住地沁出虛汗,頭腦一陣眩暈,上身靠在艙壁上,悠閒地體會著**上的創痛。
鄧安國收好急救包,瞥了一眼艙外的青山綠林,轉頭向駕駛員老周問道:」老周,還有多久才能飛到國境線。」
老周喃喃地道:」由於敵人前堵後追,我只能繞開幫康鎮,現在把撤離航線改成清水鄉,不出意外情況的話,三四十分鐘就能到達國境線。」
「油料還夠消耗嗎?」趙部長關切地問。
掃了一眼油料表,老周洪聲道:」估計再連續飛上兩個鐘頭沒有問題。」鄧安國釋然道:」幸好我們多帶了兩桶油。」
「媽個巴子的,本來早該到了,這些兔崽子們糾纏不休,搞得我們跑了大半天的冤枉路,真他娘的可惡。」楊志新歸心似箭,咒罵著那些圍追堵截的敵人。
「現在都快下午3點鐘了,我們與這些龜孫子玩了足足十多個鐘頭的追獵遊戲。」鄧安國用一塊抹布擦著手上沾帶的血漬。
危險解除了,老周把直升機壓得很低,與地面保持著五到六十米的高度。因為他非常擅長和偏好超低空飛行。
危險暫時是沒有了,但並不等於從此就安全了。
鄧安國放不下心,也閒不住,打開一箱子彈,取出三個空彈匣用快速壓彈器壓滿後,又往戰術背心口袋裡塞了五顆手榴彈,然後從馬偉正遺體上的彈袋裡抽出兩個彈匣。蠢蠢欲動,如臨大敵。
楊志新滿臉詫異,爽然地問道:」怎麼了?小鄧,你急著要單獨出任務嗎?」
鄧安國往戰術背囊上裡塞進三捆裝有定時器的雷管炸藥,莞然笑道:」有備而無患嘛!」
其實,鄧安國心裡已經有了打算,就是要為犧牲的馬偉正復仇。若是再遇上越軍特工部隊窮追不捨的話,他斷然會滑降下去,以一己之力對抗敵方精銳部隊,誓死為小分隊拖住敵人。
鄧安國故意避開楊志新的茫然目光,向艙外縱目遠眺。
遠山近嶺,蔥蔥綠綠。
直升機飛過一座山峰。
鄧安國看到前方有兩道又矮又緩的山嶺,兩道山嶺夾峙著一塊大壩子。鄧安國目測距離,少說也在六七百米以外。
壩子裡座落著一個小村莊。三四十棟用茅竹和木板修造的吊腳竹木樓,散落其間,彰顯出越南人民的貧困和落後。
小村莊的東頭覆蓋著茂密的樹林,西頭密植著大片茅竹林和芭蕉樹。村外的田間和菜地裡,閃動著老百姓匆匆忙碌的身影。
直升機飛得更近些了,鄧安國也看得更清楚些了。
村口有三個男娃子抄著竹棍子在圍繞著一棵芭蕉樹追逐攆打。挨著不遠,五六個小女孩在涼曬有農作物的空地裡蹦蹦跳跳。
山間小村裡呈現出一片春光爛漫,欣欣向榮的景象,似乎與烽火狼煙的戰場八尺竿頭打不著。
山水田園,冷清而寂靜。
鄧安國感到十分愜意,提足目力向小村莊的西頭仔細觀察。
小村莊西頭有一片田地,其間有三個驅趕耕牛犁地的村夫。他們盡皆赤腳,衣衫襤褸,身材乾瘦矮小,手腳動作遲緩,應該是上了年紀的莊稼漢。
鄧安國心生惻隱,當下暗忖:越南連年征戰,干戈不斷,青壯男子的損傷尤其嚴重,兵源空前絕後的枯竭,就連精幹一些的婦女也被征招入伍,甚至還拉上半大的孩子來充當狼子野心的炮灰,增添戰爭絞肉機中的新鮮血肉。
正因為如此,在越南但凡年富力強的,精壯能幹的男人都被強制征招到軍隊裡當兵,或參加民兵和青年衝鋒隊。留在農村耕作的無非是些年老力衰,體弱多病,或是缺胳膊少腿的貨色。
也可別小覷了這些不中用的人,在當局的愚民政策的熏陶下,在仇華思潮的鼓動下,無論婦孺老幼都善於舞槍弄炮,而且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玩起命來毫不含糊,都是些擅長爭強鬥狠的主兒,跟這些人打交道千萬不可馬虎大意,也不得掉以輕心,更不能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