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孤獨侯離開巫族後,以大神通硬生生地橫跨兩域,在最短的時間從大華域來到了中元域,並出現在長生城外那個簡陋的煉器鋪。
在火爐旁忙活的,還是那個渾身邋遢,赤膊著雙臂的爆牙妹,她的身影是那樣的蕭瑟冷孤,若是看久了,會覺得她的身上有股濃濃的悲意。
她活著似乎沒有別的意思,年復一日地重複著手中的工作,少與他人交往,好似平凡眾生中的一員。
孤獨侯搖了搖頭,執著羽扇,慢步走近前,淡笑道:「一別多年,鳳姐還是一如往前。」
爆牙妹聽到這個聲音,原本背對著孤獨侯的身軀忽然一顫,隨即刷地一下轉過身,本來平淡無感的醜臉上,竟然露出仇恨的神色,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麼卻一時說不出來。
孤獨侯:「時間可沖淡一切,沒想到,你」
爆牙妹眼露凶光,充滿緬懷和不甘:「你個卑鄙小人,還敢來見我?」
孤獨侯哂笑了一下,道:「卑鄙小人?道聽途說的話,你也信?不過這些年來,你修為進步神速啊,當年吾還有與你一較長短之心,現在卻是沒這個膽量了。」
爆牙妹渾身顫抖,頓時冒出一股驚天殺氣,連長生城內一些有為的修士都紛紛停下手中的事,面色一變。
好在這股殺意來得快去得也快,爆牙妹似乎有股萬念俱灰的感覺,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登上,有些失魂落魄。
不過孤獨侯可沒有打算放過她的意思,一副緬懷的神色,徐徐道:「三萬年前,你和你姐姐棄芙蓉由芙蓉天台的刺羅靈花化生,從小互相扶持照顧,一起成長,一起修道,姐妹之情非常深厚,你心裡甚至一直將姐姐視做母親,深懷感恩之情。所以當年你驚聞姐姐的死訊後,吾能理解你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和打擊,也難怪你有自殺之意,若非有人勸解,恐怕你已隨你姐姐而去了吧。現在看來,你即使活著,也是意志消沉,隱姓埋名」
棄芙蓉和鳳姐,不但天生的祥瑞之身,長大後更有出色的美貌。當年爆牙妹為了使她姐姐成為女君國國王,讓那個在她們兩姐妹中有著情感糾葛的陸遜徹底拜倒在姐姐羅裙下,對自己死心,便甘願永久毀滅自己的容貌,並發誓不再恢復,以至於變成如今這個醜樣。
爆牙妹原本在靜聽著孤獨侯回溯著她的過往,但聽著聽著,突然忍不住大怒:「夠了!你今日來,就是來跟我說這些的?當年要不是你背後作梗,我姐姐怎會枉死?」
她這一怒,原本隱伏在身軀中的那種氣吞山河的大氣立刻釋放出來,連孤獨侯都被逼退後數丈。
「你在指責吾嗎?」孤獨侯眼身陰鷺,瞳孔深處火焰般的怨鬼世界傾然浮現,竟激發起爆牙妹身上的祥和之氣自發護體。
「哼,你這些年來混得也不賴嗎,修行之道跟你那陰狠的性格一個樣,都是見不得光。」爆牙妹自然看到孤獨侯眼身深處的部分異景,頗有些驚疑,似乎看出點什麼,不過嘴上卻是冷嘲熱諷。
孤獨侯淡然處之,轉頭望了望長生城高大古樸的城牆,歎道:「這座古城太久了,至今未損,總是讓人著迷,它能掩蓋大部分測算,你這麼多年隱藏在這裡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如今你的行蹤已經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了,尤其是前幾年,你出手對付沽名壽,刁五禍兩人之時,已讓有心人推測出你的身份。」
「那又如何!你今日來這,你到底想說什麼,有屁快放!」爆牙妹有些不耐。
孤獨卻假裝沒注意到她的神情,自顧自道:「當年巨貪神橫空出世,禍亂大華域西南部,以女君國遭受的創傷毀滅最為嚴重。危機之刻,你姐姐作為女君國國王,為護國度,自當挺身而出,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在她面前說什麼慫恿之言,包括吾,這個道理你應該十分清楚的。」
「該死的巨貪神!!」爆牙妹原本淡去的恨意又再次被激發出來,同時露出深深的遺憾,「當年若不是我正好遠赴南洲,我姐姐怎麼會死」
「當年七強大戰巨貪神的事,你也是回到女君國後,才從其他人的口中陸續聽到一部分事實。但實際上,除了當事人,那些無能之輩又怎會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孤獨侯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爆牙妹:「哼!你這話另有意思,有什麼就直說吧。」
孤獨侯:「那一戰,很不簡單。七大強者各有自己蓋世無雙的強大玄法大術,大戰巨貪神時,喋血平原虛空大崩潰,靈力風暴肆虐。吾還清晰記得,當時那片天穹無比混亂,空間大裂縫一片接一片,宛如深淵,湮滅萬物,平原上的一切,再不復存在,當真厲害。」
爆牙妹追問道:「當年那一戰,其過程和結果是眾說紛紜,甚至連七個參與者是些什麼人,修士間都有爭論,你這隻老狐狸,應該知道真相,若有心,就請告訴我。」
孤獨侯想了想,道:「七大強者,實際上分別為傲神舟,燃眉道人,亂太君,扣影妖王,地老玄皇,還有你姐姐棄芙蓉,以及帝魅天嬌。七強合力在喋血平原對付巨貪神,最後雖然成功打敗巨貪神,讓它解體石化,但他們七人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七強的最後結局是二死,一失蹤,兩負傷,兩被擒。
其中燃眉道人和亂太君在對付巨貪神的過程就不幸死去,失蹤的是你姐姐,身負重傷的是傲神舟和帝魅天嬌,至於被擒的兩人,哼!就只有扣影妖王和地老玄皇了,能幹出這種齷鹺事的,自然是躲在喋血平原外圍打秋風的外族人。」
「什麼,你說我姐姐當時只是失蹤,並沒有死?!」爆牙妹身軀一顫,神色激動,跨步走近孤獨侯,這跟她當年瞭解到的『事實』大有出入。
「沒錯,你姐姐在最後關頭,是被巨貪神強絕的力量打出了喋血平原。說來也巧,她墜地方向正好是吾藏身的方向,不過位置距離吾比較遠就是了。本來以你姐姐的修為,雖然受了重傷,但保命回國還是沒問題的,不過她很倒霉,碰上了那些年一直追殺她的火族四天師,雙方又爆發激烈的戰鬥,打著打著便急速遠去。吾也是過了進半個月才查到棄芙蓉被四人殺死,而且連屍身都被轟入巨貪神造化出的元魔小世界。」
「孤獨侯!!你當時眼睜睜地看著我姐姐被人圍殺?!」爆牙妹呼吸急促,雙眼幾乎噴火。
孤獨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輕搖著羽扇道:「那是自然,吾沒有出手解救棄芙蓉的責任和義務,再說當年的火族四天師不是易與之輩,吾不會輕易趟那渾水。不過後來你姐姐的屍身,是吾與帝魅天嬌花了很大的代價,才從元魔小世界中奪回的。」
「帝魅天嬌?!哼,你們會這麼好心?」爆牙妹冷笑,「那當年我回女君國時,她為何躲著不見我?」
孤獨侯面色無波瀾,淡然道:「吾與棄芙蓉早年也算是患難之交,即使後來翻臉了。雖然我沒救她之命,不過她死了,吾自當盡綿薄之力,不能讓她的屍骨流露在異空間,任那些污穢的東西褻瀆。至於帝魅天嬌,她總歸是棄芙蓉最倚重的國師,為已故之主出份力也是應該的。至於後來她為何不見你,且不跟你說你姐姐屍身埋藏之處,也許是無顏面對你,也許另有隱情,畢竟她和你姐姐作為女君國僅有的兩大強者,都出手對付了巨貪神。」
爆牙妹眼中忽然含淚,沉默了,她似乎不想再跟孤獨侯說什麼。
孤獨侯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繼續道:「你還記得當年你含悲從南洲回來時,也多次受到了火族四天師的追殺嗎?」
爆牙妹幽然道:「我當然記得,最後一次也是最危機的一次,還是你碰巧救了我,只是當時你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孤獨侯道:「當年,呵呵不能說救你是天意所致。」
爆牙妹:「什麼天意?」
孤獨侯:「第一,你身上有魚龍碟的氣息,因而成為了火族那些人的目標;第二,你身繫業鳴焰地和漠坤山的關鍵,不能死。」
爆牙妹:「為什麼我身上有魚龍蝶的氣息?」
孤獨侯:「因為那口赤光匣之故。匣子雖然不再裝物,不過裡頭隱藏著魚龍碟,只是你一直心灰意冷,不曾仔細留意。也因為這魚龍蝶,讓原本就打算對你下手的火族四天師,對你下手得名正言順,其實你姐姐也是因為擁有另外半塊魚龍碟,才回被那些人攻擊。」
爆牙妹對魚龍蝶也略有所聞,似乎是火族多年追尋的一樣重要的東西,沒想卻分別在自己和姐姐身上。
孤獨侯沉聲道:「吾當年就曾警告過你們姐妹,不要沾染那口赤光匣,可是你們將吾的話當做耳邊風。既然執意擁有,就要有勇氣承擔失去的痛。」
「火族人!!」爆牙妹眼中充滿悲傷,雙手卻是青筋直冒,握得骨頭卡嚓響。
孤獨侯:「心很痛,是吧?」
爆牙妹忽然眼射半丈長的虹光,肅冷道:「這一切也許早在你的算計中吧,最開始若不是你的插手,魚龍碟怎會順勢落入我姐妹倆手中?」
「無關算計,全是你們咎由自取,甚至吾當年還有意為你們姐妹解套,將那對魚龍碟打入凝碧灣,用意就是讓你們姐妹遠離那對燙手山芋,可惜當時,你們姐妹無法看得高,看得遠,一門心思奪取。」孤獨侯一派平淡,微歎了一口氣,繼續道:「失去姐姐,算是你的痛與恨,接下來,吾要說的是,你的恥辱!你已被人利用而不知自知。」
爆牙妹面色一凝:「這話什麼意思?」
「你這數千年來,雖然隱居這個簡陋之地,但每隔一段時間,卻悄然遠涉大華域喋血平原附近的,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這正好順了火族那四天師和異蚩族玄冥二老的意。」孤獨侯邊說邊拿出一冊玉書,「來,先將一切放下吧,你不妨靜下心來,觀看這本書,裡面有你意想不到的內容。」
爆牙妹接過玉書,打開看了幾行,立刻臉色一變:「魚龍碟果然是從業鳴焰地流露出來的還有,當年漠坤山死去的七千人族,也是派人滅殺的。
孤獨侯不置可否,微笑道:「好書自然要慢慢觀看,裡面有些東西你自己領悟吧,當你看完後,有些疑問便可迎刃而解。」
孤獨侯轉身就要離去。
爆牙妹突然喊道:「等等,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思考兩個問題,一是巨貪神從何而來?二是這魔物為什麼單單為禍大華域西南部,將那片地域破壞地天翻地覆,殺戮萬千生靈,而不去毀滅其他地方呢?」
孤獨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但嘴上卻是道:「你不知道,吾又哪裡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