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嚴冬時節,天地之間寒意森森,有些許下雪的兆頭。
時光飛逝,一眨眼功夫,就到了該去黑霧山的時間了。全心全意靜修數日,李齊的實力得到了鞏固,有了很大提升。
這日天還未亮,李齊便已收拾妥當,出得霞光殿,正與白洛寒、老嫗楊媽告別。
未及說上幾句,前幾日在翠屏峰很是尷尬了一回的執事盧柴又是來了。
這一次前來,目的是監督李齊前往黑霧山。
遠見肥胖無比的盧柴自廣場那頭走來,步伐顯得蹣跚,矮圓的身體搖搖晃晃,一走起來,好像一肉球骨碌碌滾動,似緩實疾,不幾個呼吸時間,便從那頭到達李齊三人面前。
看見此人來了,三人便停了話語,一同看了過去。
白洛寒自是沒有好臉色,楊媽則神色淡然,唯獨李齊有些奇怪。
他是初見此人,所以不明白此人可恨。
這個盧柴,就像只不詳的烏鴉,一到翠屏峰來準沒好事。
自從宗門開始不擇手段的打壓翠屏峰以來,整個過程之中,要數哪個跑腿的最勤快,便是此僚盧柴,跳樑小丑一般,上下翻騰,又因此人性格扭曲,專事狗仗人勢、落井下石,又生的面惡,所以白洛寒最是痛恨他。
這刻,李齊稍稍一留心,察覺白洛寒的臉色,又見這麼一個扎眼的大胖子,心下便猜到此僚是誰了,一時間未開口說話,只是冷眼看著,聽他到底來意如何。
盧柴走到近處,停了下來,抖了抖道袍袖子,擺足了架子,滿臉橫肉之中那一條肉縫之內的焦黃小眼珠一轉,掃了三人一眼,最後瞥著李齊,尖聲道:「走吧!」
李齊卻是沒想到,自己前去黑霧山,竟是還有人來監督,心下有些不爽,冷聲道:「怎麼,還要這樣興師動眾,派這樣一個有份量的人物來護送我麼?你,先到一旁呆著去,不要礙眼,等我與師父說完幾句話,自會往黑霧山去的。」
盧柴聞言,面上一陣發青,眼皮翻了翻,倒也識趣,冷哼了一聲,便退開了去。
這時白洛寒方傳音道:「這一次,他們是非逼著你去黑霧山不可,已經擺明了架勢,只恐怕做好了準備要為難你。到了黑霧山,你要處處小心知道麼!若真的遇到什麼不測,捏了玉符,逃走便是。我這邊一感應到玉符破碎,即刻便與你匯合,情形不好的話,大不了我們一起離開這裡便是!」
李齊點了點頭,傳音道:「師父放心,我自會小心的!此去黑霧山,擺明了是法雲宗挖好了火坑,強推我進去,我倒是要看看,都有些什麼陰謀詭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一次我非要揪出幾個幕後之人出來不可!」
白洛寒道:「一切以自身安全為重,且不要太過強求……畢竟這仇這恨,只是我白家家仇,為師不想因為這些,而誤了你的大好前程!」
李齊歎道:「師父,你太見外了!」
這時,遠處的盧柴又是大嚷了起來,扯開嗓子大喝道:「哪來那麼多閒話,若再不走,我可要強拿你去了!」
白洛寒聞言,冷喝道:「你敢!」
盧柴這回卻是沒有退讓,冷笑道:「敢不敢,你且試試看!」這一回,他反倒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想要動手,不知道哪來的底氣。
李齊見狀,沉聲道:「師父,婆婆,你們保重!」
話畢,大步朝著盧柴走去,便下山了。
李齊隨著盧柴直往黑霧山而去,一時無話,途中沉悶。
不多久,出了法雲宗九峰大陣之外,李齊心下一動,沉聲問道:「你真敢動手強拿我去黑霧山?」
他倒是知道,這個盧柴其實挺怕白洛寒的,向來都是只敢狂吠,不敢下嘴。
盧柴得意的笑了幾聲,睥睨著李齊,「有何不敢?」
李齊冷笑道:「你有這膽子?」
盧柴頓時大怒,冷笑連連道:「今昔不同往日了!」
李齊心中一動,追問道:「此話怎講?」
盧柴瞅著李齊一會兒,沉聲道:「你想套話是不是?沒門兒!你還是少來點小聰明,趁早想想怎麼在黑霧山蹲夠三個月吧!」
李齊聽聞,心下一沉,面上卻是呵呵一笑,漫不經心道:「沒想到,宗門如此看得起我,只是去一趟黑霧山,都有門派執事相送,這等待遇,可比得上宗主了!」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
盧柴冷笑著說道:「這不是護送,是押送,押送犯人的押送,你明不明白?!」
李齊聽聞,卻不作惱,故作驚訝道:「莫非門派以為我會偷偷溜走不成?」
盧柴怪笑道:「溜走?我看大家巴不得你立刻開溜才好!」
李齊好奇道:「為什麼?」
盧柴冷笑道:「你若敢逃,門派立刻便鎖拿你,這不是名正言順嗎?」
李齊心下冷冷一笑,暗道:「內中果然有些名堂,看來這一次某些人是志在必得了。」他卻是不知道,因為他無意之間窺得玄武堂中神秘劍氣的真秘,已經引得青雲道人對他下了誅殺令。
此去黑霧山的危險程度,其實早已超出了他的預想。
當下李齊呵呵笑道:「看來我還是在黑霧山乖乖呆著為妙!」
原本他就揣測,離開法雲宗,遠走高飛非是易事,現在又聽盧柴之言,心中更加篤定,想要離開只怕是難如登天了。
若是沒有好機會,離開就等於自投羅網。
翠屏峰昔日弟子的慘死,便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為了玄功,法雲宗的某些人已經是不擇手段,喪心病狂了!
隨後,兩人再也無話,一路到達法雲宗於黑霧山的駐地,盧柴將李齊帶到主事之人的面前,悄悄耳語了幾句,便是離開了去。
此間主持大局的乃是一長老,頭髮花白,一身麻衣,足蹬芒鞋,儀容不整,頗顯邋遢。
老者懶散的坐在一間只有頂蓋的茅草棚下,手上捉一大葫蘆,酒氣熏人,虛瞇著眼睛打量著李齊,自顧自的喝著酒,咕嚕咕嚕啜飲了好一陣兒,忽然說道:「死定了啊!」
老者說話時也不看李齊,只瞅著手中大肚葫蘆,顯得很是莫名其妙。
李齊沉聲道:「前輩,還請明示!」
老者彷彿喝醉了,神志不清,含混道:「死定了便是死定了,這還不夠明白?!」旋即,他看向了李齊,眼神很是奇怪,緩緩道:「天大地大,某人已是無路可去,倘或覺得性命不保,便往那人人忌諱之地罷,許還能絕處逢生,躲過一劫……」
李齊聽的眉頭皺起,暗暗記下老者之言,心中對這老者生出一絲莫名的好感。
這時,自遠處有著一道身影一晃而來,李齊一看,原來認識,正是唐紫塵。
「哈哈,李齊師弟,你終於來了!」
唐紫塵人未至,笑先來,到了李齊面前,朝李齊拱了拱手,便看向邋遢老者,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小心翼翼的問道:「趙師叔,李齊師弟要鎮守何處?」
「前哨,前哨,天字前哨!」
趙姓老者不耐煩的說著,連揮揮手道:「去去去,休要在此擾我酒興!」
唐紫塵忙回了聲是,推搡了一把李齊,沉聲道:「快走快走,再不走趙師叔就要動手趕了!」
李齊多少看出這老者不好相處,便隨著唐紫塵往深處走去。
待走遠了,唐紫塵方道:「趙師叔是個怪癖之人,一旦喝起酒來,誰的賬也不認,最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千萬不能逆著他的意思來,否則有吃不盡的苦頭!」
李齊下意識的問道:「趙前輩莫非就是酒老怪趙醇?」
唐紫塵笑道:「師弟你認得便好,切記千萬別在趙師叔面前提起酒老怪三個字,甚至酒字都不能提,跛字也不能提……」
「跛字也不能提?」
李齊訝異問道,不解為何。
唐紫塵道:「趙師叔生來是個跛子,幼時家境不妙,常被嘲笑,許是心中落下了陰影……」唐紫塵熱絡的說著,顯得很是和氣的樣子,在前領路,帶著李齊直往駐地走去。
黑霧山李齊並不陌生,眼見著已很快走過了大半,已經到了極深處,卻是還未見到鎮守此地的法雲宗弟子,心下有些疑惑,便問道:「唐師兄,大家駐紮在何處?天字前哨又是什麼?」
唐紫塵道:「不遠了,駐地就在前面,距離怨龍谷入口不遠!現在這一批鎮守此間的師兄師弟們,加上你在內,共計一百三十人,九成是內門弟子,就在前面紮下了大營,聚集一處。大營之外另有天、地、人三座前哨,距離怨龍谷入口最近,負責監視其中出來的鬼物。天字前哨乃是距離怨龍谷入口最近的,最為危險,鎮守那裡,乃是玩命的差事!不過麼,李齊師弟能在妖皇手下逃生,想來定是不凡,趙師叔派你擔當前哨,可謂是知人善任,找了個絕佳人選!」
李齊聽聞,心中想到老者趙醇之前說過的話,「人人忌諱之地」幾字浮現腦海之中,不禁想道:「莫非趙醇前輩是暗暗指點我,若是遇到不測,便直接逃入怨龍谷中?」
怨龍谷凶險詭譎,不正是個人人忌諱之地麼?!
「天大地大,某人已無路可走,不正是說的我麼?」
李齊心下一想,很是不安,不知道事情是否真的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心中更加警覺起來。
心中念頭忽閃而過,李齊苦笑了聲道:「唐師兄謬讚了,能從妖皇手中逃脫,只是我一時的幸運罷了,算不得真本事!」
唐紫塵道:「師弟過謙了,運氣不也是實力的一種嘛!不過,鎮守天字前哨的確是個危險差事,那個位置上,已死了不少同門師兄弟,李師弟要多加小心才好!」
兩人說話之間,終於到達駐地。
李齊先是極目一看,眼見前面是一處盆地,內中亂石橫陳,星羅棋布,盡頭則是一槁黃石崖,中間裂開一道口子,黑沉沉的霧氣不斷從那裂口之中湧出,內中夾雜著不少鬼物,心下便知那處應該就是怨龍谷的入口了。
他看了遍遠處,這才看向身前的駐地,恰好在盆地邊緣,依傍著森林,築起了一道環形工事,壘砌出一個一個高大石台,上面鐫刻符文,打上道符,構成陣法,形成了禁制。
每一個高台之上,都有著幾人坐鎮,一有鬼物逼近,一律格殺,一般的先天鬼物甚至厲鬼,只要規模不大,數量不多,皆是無法突破這一道工事。
在這道工事的前面,也就是那亂石橫陳的盆地之中,先是有著三座高台,每一座皆有十來丈高,其上貼滿道符,刻滿了繁複的陣法紋路,便是三座人字前哨,再前面,又有兩座石台,更加高大,是為地字前哨,地字前哨之前,還有一石台,足有三十丈高,宛若一山,鶴立雞群,正是天字前哨。
李齊看著天字前哨,心下有些悸動,「好傢伙,距離怨龍谷入口竟只有里許之地,若有大鬼殺出,攻襲而來,簡直逃無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