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色格外深沉。
夜色中,數以百計的妖獸從龍王山深處衝了出來,衝入了部族聚集之地。
妖獸性喜食人,所過之處,一個個部族被毀滅,無數人葬身妖獸腹中,一夜之間十數個部族從此消失,死者足有上萬之多。
這一夜,一向平靜安詳的龍王山外圍妖氣翻騰,獸吼不息,慘叫連連……衝出來的妖獸實在太多,單單先天境界的妖獸便有百多頭,這樣的獸潮簡直就是場災難,幾百年未曾一遇的毀滅大災。
……
龍王山外五十里,一片廣闊的荒草地上。
一行五十餘人正狼狽不堪的席地而坐,聚成一團,個個全身浴血,神色淒慘無比。
這一行便是李家秋獵的隊伍,如今只剩下這五十來人。
小半夜的時間,族中元老喪生八人,僅僅只活下六尊,而且無不身受重傷,境況堪憂;族長李橫一輩更慘,原本二十三人,活下來的只有十個,重度殘疾了四個;接著便是李齊一輩的這些年輕子弟,他們在山谷獵場中遭遇大量妖獸衝擊,活下來的僅僅只有二十一人……至於那些甲衛,簡直慘不忍睹,從妖獸口中活下來的只不過十五人,而且一大半是看守營地的人,幾乎是全軍覆滅。
李家稱霸冬陽城多年,卻不是冬陽城唯一的家族,在冬陽城還有著另外兩大家族,實力都要弱於李家,乃是李家的附庸家族,但聯合起來的實力和李家相當。
李家此次秋獵,遭遇大妖和獸潮,家族高手折損大半,已然傷筋動骨,兩大附庸家族必會乘機反噬,李家儼然來到風雨飄搖的關頭,繼續稱霸冬陽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
劫後餘生的五十餘人中間,八個族中元老神色頹喪的坐成一個弧形,他們的對面,便是李家這一脈的族長李橫。
「這次多虧了李成夫婦,我們李家才得以逃出這麼多人……」一個白髮老者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眼神絕望的說道……他能想見,李成夫婦十有**已喪命大妖之手。
老者叫做李存,是上一任族長,李家這一脈的最強者,胸口霍然有著四道爪痕,皮肉裂開,骨骼斷裂,胸腔幾乎崩潰。他的這條命是李齊父母救的,不然他早已喪生於金毛猿的利爪之下。
眾人沉默不語,心裡都非常明白,此番若不是李成夫婦忽然折返,大展神威,拖住了金毛猿,能活下來的人只怕不會有現在的一半。
李成和越英英本可以安然撤走的,但為何又忽然折返,這其中的原因大家都不得而知。
李橫陡然冷哼了一聲,「李家落得今日,都是李成夫妻二人自私自利所害……他們那劍法火雷七式和身法分光影何等厲害,若是我等習得,哪會如此淒慘……我曾三番五次懇請他們公佈絕學,他們始終推脫、不肯……」
「哼!」
李存重重喝了一聲,「這是他們的奇遇,我們怎可強求?現在不是發牢騷的時候,還是想想怎麼應付冬陽城的事情要緊……李橫,你去看看李齊那孩子活著沒有,那孩子爹娘對我等有救命之恩,若還活著的話,以後一定要善待!」
李橫心下冷冷一笑,點了點頭:「我這就去看!」他知道,李齊十有**已死了。
而李成夫婦為何留下的原因,恐怕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李家如今實力大損,以後能不能留在冬陽城都不一定,他兒李元更是殘了一手……族長的位置,已然只有責任沒有好處了,全然失去了爭奪的價值。
…………
天漸漸亮了。
高大的樹木之間灑下縷縷晨曦。
李齊的面前靜靜躺著兩具冰冷的屍體……他靈魂上的封印解了,但父母卻走了,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他終於知道父母給他化解封印的力量是什麼了——是他們的生機。
他們為李齊化解封印,竟消耗的是自己的壽命。
為了自己的前途,父母竟無私的奉上了自己的性命,這值得嗎?李齊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做到最好、最強,因為這份愛,這份恩情,重如山,深似海。
他在這裡跪了一夜,腦中回想的儘是父母一次次為他化解封印的情形……如果真要找出害死父母的兇手,他竟也是其中之一……
周圍樹木斷折大片,秋日明媚的晨光一道道照射下來,週遭一片亮堂。
李齊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心中默念:「爹、娘,你們一路走好……孩兒定不會讓你們失望!」旋即他緩緩的站起身,精神一動,周圍一切的情形都呈現在他的腦中。
魂魄之上的封印徹底消除,他混沌古魂的強大之處終於展現了出來。混沌古魂賦予他強大而敏銳的感知以及無人能及的思維和記憶能力。
接著,他身形一動,鬼魅一般的朝著一個方向疾掠而去。
沿途儘是斷折的樹木,宛若一顆流星砸過,在這片古老繁密的森林中生生開闢出了一條通道。頃刻間,他已來到一里之外,看到那足有三丈高的金毛猿屍體。
大妖金毛猿早已被毒死,紫色的斬顱劍依舊插在金毛猿的身上。
李齊猛然越上金毛猿的屍體,一把拔出斬顱劍,踩著金毛猿的巨大屍身,走到其頭部,冷冷的凝視了一會,猛然揮劍斬下。
斬顱劍上殺氣翻騰,鋒利的劍刃掠過一道森冷的幽光,金毛猿的頭顱瞬間被斬下。然後他將金毛猿的頭顱豎起,越上頭頂,劍鋒雷霆般刺下,刺碎了金毛猿堅硬無比的顱骨,猛力的一絞,他這才拔出長劍,探手往金毛猿顱內一抓,抓出拇指大的一枚妖晶,將之收起,然後一把抓住金毛猿的頭顱,返回了原地。
…………
烈火熊熊燃燒著,李齊靜靜矗立在炙熱的火焰之前,看著火中父母的屍體以及金毛猿的頭顱,他的眼睛一陣濕潤。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掀動李齊的長髮不住飄舞。
看著火焰中逐漸消失的父母,他的心中猛然湧起巨大的疑問,「爹、娘,你們為什麼不走?」他知道,以父母的實力,即使不敵大妖,想走也不是件難事。
他們為什麼不走?
「難道是為了我?」李齊心下一顫,當時大妖出現,群妖來襲,父母一定是非常擔心自己的安危,一心想要來救自己。
他知道,父母自小便對他有種冥冥中的感應,小時候他極為好奇,異常好動,常常唆使小倩陪著他在冬陽城裡到處轉,無論他到了哪裡,甚至跑出城幾十里,父母總能及時找到他。
父母當時一定知道他沒有死,但為什麼不暫時退走,避開大妖後再來找自己……父母不可能如此魯莽,也不會做出這等沒有理智的事情……忽然之間,他想起了母親臨終前的一句話,面色不禁一寒,「李橫為什麼會對父母說我已死了?」李齊想著那兩個差點殺了自己的殺手,一條模糊的線索在腦海中隱隱浮現。
李齊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沒有急著離開龍王山,打算先在這裡休整半日。他的狀況也極是不妙,內傷、外傷一大堆。
烈烈的火堆前,他緩緩施展開混元天功,引動週身氣血,小心翼翼的化解著傷勢。
隨著姜夔留下的封印被徹底解開,他整個人頓時感覺輕鬆了起來,冥冥中的那種負重感消失不見,彷彿自己隨時都要飛騰起來。
精神意念叫做神念,看似發於大腦,實則生於魂魄,魂魄才是精神的源泉,魂魄不滅,精神不滅。
強大的魂魄產生強大的神念,算上前生,李齊觀想《盤古真尊圖》已近四十年,裨益魂魄,使得魂魄之強大,堪比一般的玄變境界,而前世祖傳的無為經他也修煉了很多年。
無為經的作用在於精純神念、提升心境,會使得人神念完美,悟性倍增。
只要修煉無為經有所成就,修道之路必會事半功倍,無為經號稱天下第一道經,絕非虛妄。但是修煉起來很難很難,想要進入境界難如登天。李齊從前世六歲爺爺傳經給他,到如今,修煉了三十多年,卻連第一重靜謐之境都未觸摸到,還是門外漢,更別提後面的無暇之境、空空之境……縱然如此,他的悟性依舊遠非常人可比,這一世縱然魂魄遭受封印,表現出來的悟性仍舊是妖孽一般。
「劍法、身法都穩定在如意境界了,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只是不到達先天境界,境界是不能提升了……混元天功比劍法和身法要高深太多,還是精通境界,至少修到第四重,才有可能跨入精妙境界……」
一邊行功,李齊一邊察探著自己的實力,神念內收,內視反照,立刻看到了自己的魂魄,呈現暗灰色,存於識海之中,混沌古氣不住翻湧。
「老傢伙,你粘著我魂魄,到底什麼意思?」李齊終於能夠察覺自己魂魄,很快便注意到了魂魄上依附著一團紫濛濛的東西,被混沌古氣包裹著,不正是當年他墜入輪迴時,古殿中的那老兒所化的流光麼。
「我叫真意……」器靈老頭的聲音響了起來。
李齊和他是意念交流,外界無法察覺。他還記得這老頭曾在古殿中說過他曾是盤古斧的器靈,心間自然不敢小看,那可是傳說中破開混沌、開天闢地的神斧……他心下念頭流轉,試探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真意老兒乾笑道:「我沒目的。你得到了認可,我就是你的……」
李齊心下一樂,問道:「那你有什麼用?」
真意老兒道:「我沒用……」
李齊錯愕的整個人停了下來,冷冷道:「你沒用我要你做什麼?」
真意老兒諂笑道:「不過這座混沌真意陣有用……我是大陣生出的陣靈,你若用大陣打造出武器,我可以幫你守護……只要你活著,保證不會有人能搶走!」
李齊一驚,「打造武器?盤古斧?嗯,看來你還是有用的……」
真意老兒繼續發出諂笑,「什麼武器都可以,只要融入這個混沌真意陣,就是諸天萬界最強的武器!」
「諸天萬界最強?」李齊這下震驚了,盤古斧有多強?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神話中說諸天萬界的原型就是盤古用這柄斧頭開闢出來的。他心中一陣狂跳,有些明白當初姜夔為何那般謹慎和惱怒了。
打造武器?刀槍劍戟雖好,但他都不中意,他最喜歡的就是槍,打子彈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