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漫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向澤勳。
「安小姐,醒醒,你只是在做夢!醒過來!你在做夢!快醒過來!」原本還在迷迷糊糊的安晴漫,只聽到有個人在她耳邊說著不太清楚的話語。
猛的睜開眼睛,只看到一個陌生的護士在她面前,手裡拿著毛巾,只不過是浸了涼水的毛巾敷在她臉上,把她刺激的醒了過來。
「向澤勳!」安晴漫瞬間驚醒般,驚魂未定的尖叫,緩過氣來掀被子就要下床,被護士一把按住,「別去,他現在還在急救室裡沒出來,你去了也見不到的。」
她是會說中文的護士,估計是向澤勳手下的考慮。
可是安晴漫哪裡聽得下去,馬上又要哭出來,撲到護士身上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你讓我去看看他,去看看,我想知道他到底怎麼樣了,我想知道。」
她這樣的悸動,護士也沒辦法,把她按坐在床上,「你自己身體還有無數的傷痕,你動作不宜太大,你說的那個人,他現在正被醫生搶救,這一下,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說完,端了一碗補身體的桂圓蓮子清湯,說道:「你已經連續很久沒吃東西了,你身體嚴重的營養不足,還是吃點東西,這樣你才有力氣去為他擔心。」
安晴漫整張臉上滿是冷汗,她痛苦的閉上眼睛,蜷縮著身體哪裡肯張嘴,啞著嗓子嗚咽道:「我不要吃東西,我要見他,我想看看他啊!你想想辦法,求求你了……」
正在護士為難的時候,有人進來。
是向澤勳的法國秘書,看她不肯吃東西,卻眼淚不斷的掉,長長的睫毛上沾著淚,如同沾了露水的蝶翅在輕輕顫。
「現在我們誰也不知道他的問題到底是怎麼樣的,現在只能交給上帝,安小姐,你要保重自己的身體,你要堅強。」
他說的言簡意賅,她聽得心更加慌。
「你帶我去,求你,帶我去……」安晴漫又轉身拉住面前這個男人的手臂,顧不得自己其實還是個病人。
秘書不忍心,只是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不好言語。
他怎麼忍心帶她去,看他整個人身體插滿了管子,醫生說,他血型少有,找不到可以供他用的鮮血,只能在他身體灌輸營養,加快血液的自給能力。
可是,他失血那麼多……
這些危險的訊息,他不敢告訴她。
「你也知道的,先生在最後的關頭說的話,就是要我們照顧好你,他是拿生命來換取你的命,安小姐,你怎麼能讓他失望是不是?」他只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聽到此,安晴漫更加覺得心裡像是被無數的針頭刺進肉裡。
「我吃,我吃……」她身體在發抖,小聲的呢喃說道。
護士將湯端到她的面前,她端過來很聽話的喝了下去,本以為這樣就可以見到向澤勳,卻看到秘書轉身就走,她不要命一般的滾下了床,絲毫不把自己虛弱和受傷放在心上。
「我要去看他,你讓我我去啊!」她攥住他的褲管,可憐兮兮。
秘書忙蹲下身子,將她扶起,他猶豫的看了看門口,身後的護士也著急,「你讓她去吧!」
哪裡是他不讓,是現在這種情況,她看到更加的糟糕,兩個人都會變得更加的煎熬,但想到安晴漫這樣堅決,他沉吟片刻,他將瘦弱的安晴漫抱起,掏出手絹認真的將她眼淚擦去,「好的,我帶你去看他,但你要答應我,一定要控制住。」
三樓特殊的病房,如今已經被整層包下。隨處可見都是黑衣人,見到安晴漫都很恭敬的向她鞠躬。
「來,換一身衣服。」有護士拿了無菌衣服過來,幫助安晴漫穿好。
安晴漫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再聯想到大家的表情,她已經基本知道向澤勳此時的狀況。
安晴漫在護士的陪同下,推開了病房的門,護士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千萬不要打擾到他,也不要觸碰他,他現在正是接受考驗的時候,你不要刺激到他。」
叮囑完畢,護士只是悄悄的走到一邊的小房間裡,不打擾她。
安晴漫呆呆的站在門口,而向澤勳在離她十米的床上,全身插滿了管子,整個人被紗布包裹,大大的氧氣罩把他的臉全攔住,整個空間靜謐的只有心電圖的聲音。
她拖著她沉重的步伐,只覺得每一步都走的好艱辛。走到他的床前,只感覺身體裡的血液瞬間停止了流動,所有的思維只停在了面對他的這一刻。
她只覺得之前那麼多的痛苦,那麼多的心酸,那麼多的恨和眼淚加起來,都未有這樣的感覺,內心是這般五內俱焚、心痛若死。
向澤勳,你知道我站在你面前,知道我在看你嗎?
他那麼平靜的躺在一堆儀器和管子之間,一對英氣的眉毛已經增添了許多的疲倦,就像是他失眠已久,好不容易躺下,睡夢之中,他的眉頭都捨不得鬆懈,還是緊緊的皺著。
想到此,她就更加的心疼,他連夢裡都是這般的不安穩。
她的心瘋狂的跳動著,只覺得身體有個瘋狂的吶喊聲,想麻黃素那個衝過去,抱住他的身體,讓他的身體感受到自己的體溫,讓他們靠的更近一些,就像是在被關的時候,他努力的爬到自己的身邊,和自己靠近。
可是,她的手顫抖著,卻不敢伸出去手,去觸碰他,哪怕是在他那張她想念成癡的的臉上輕撫一下。
他閉著眼睛就像是要永遠睡下去的模樣,脆弱的如同稚童,他是誰,他是向澤勳啊,他怎麼可以有這樣讓人忍不住想保護的時刻。
向來只有他在照顧別人,這樣的畫面狠狠烙在安晴漫沐心上,只覺得,這一生都要停留在此刻才好,她要這樣和他一起心痛。」你跟我說過的,只要我們出來,就一切重新開始,我們摒棄之前所有的不愉快,我們重新來審視彼此的關係,不要再互相折磨,讓彼此有個機會,讓時光把過去都遺忘,回到原點,我們重新出發……」
她本不想哭的,她知道他一向不喜歡自己的眼淚,可她說到最後,眼淚卻不知不覺佈滿了整張臉。
「向澤勳你是天生注定要被人仰視的,你怎麼可以有這麼讓人憐憫的時刻,你不可以有啊!你要像天神般,讓我們所有人來崇拜著,你現在這麼脆弱的躺在這裡,我們要怎麼來仰視你?你聽到了嗎?你不能這麼虛弱,你虛弱的樣子真的好醜……」
她的一雙手死死的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恨不得要把這顆心揉爛,揉進自己的骨血裡才好,她多希望此刻躺在這裡的是她,這樣死生不明的等著宣佈生死的時刻,怎麼可以是他。
她不禁的還在心裡想,哪怕他像之前那樣的侮辱自己,威脅自己,哪怕是傷害自己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她都沒有了怨言,只要他別這樣虛弱無力的躺著,連睜眼罵她都不能。
之前那些傷痛,都覺得比起這樣的時刻,只覺得如同羽毛般沒有重量。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哪怕你曾經是恨他,怨他的,到了最後的關頭,卻讓她把之前所有的記恨都拋卻,只想所有的痛苦都由她承擔了才好,是的,她甘願去死,甘願代替他去耗盡自己生命,哪怕死的過程裡,會忍受無數的煎熬。
她捂嘴哭的撕心裂肺,不敢發出一點聲響,上刀山也好,下油鍋也好,就讓我代替你去嘗試。
向澤勳,我不要再看到你,看到你這樣毫無生息。
最後的最後,她自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她嚴重的悲傷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