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帶秘書和司機,自己開了車子載她穿梭在巴黎的大街小巷。
她第一次坐他旁邊,這麼近距離看見他開車,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遠方。他很多時候都是這個樣子,但要生氣和諷刺人的時候,眼睛是靈動的,水一樣,一瞬眼就變了另外一種樣子。
想到他那種瞬息萬變的臉,她笑了一笑。
偏偏又讓他瞧見了,他的臉扭過來,呆呆的看著她,問:「你笑什麼?」
她嚇了一跳,沒想到他開著車子都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稍微鎮定了下心智,才說:「我在想你在辦公室裡的樣子,是不是和現在一樣很酷。」
他笑,:「當然,工作的時候還眉開眼笑的,我是有多心情好的不能發洩啊?這嚴肅是最基本的表情,不然我怎麼在商場上立足。」
她陪笑了一下,但這笑容仔細看就知道是敷衍。
很多時候,她都在敷衍應付他,他當然是知道的,所以,兩個人扮恩愛,不提往事的傷痛,這每一刻,都過的煎熬萬分。
帶著心思去相處,這種事想想都覺得絕望。
「漫漫,你怕我!」他的語氣是肯定的擲地有聲。
她的心又驚得一抽一抽,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形成的習慣,只要他的壓迫感強一點,她心臟就會自然而然的被遏制住那樣,跳的發疼。
她低低地說:「是啊,我一直都很怕你,我從你出現在我視線裡那刻起,就帶著懼怕。」
「我怕你不帶我出去,我怕你皺眉不喜歡我的存在。後來,我怕你讓我去死,你把我關進神經病醫院的時候,我更是怕你這輩子都不讓我出來。出來之後,我又怕你把我放到另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去。」
她無時無刻不怕你,也無時不刻的愛著,恨著,懼著。
得到她這麼爽快的答覆,他倒是微微吃驚。
「這倒是老實話。你知道不能在我面前玩花樣,所以乾脆老老實實,乾脆就向我坦白你的心思,漫漫,我以後不會再讓你害怕,我在努力的彌補我做錯的事情,希望你能重新審視我面前的你。」
這話,他說的也很實在。
她心裡的寒意卻漸起:他簡直就是看透了她!
這一日,兩個人說著不著邊的話,去了很多名品店。
本來不是說女人才是購物魔鬼,到這裡,向澤勳才是,他帶著她橫掃巴黎街頭大小旗艦店,也不管價格,只要喜歡和合適,就刷卡拿下。
到了傍晚,兩人皆精疲力竭,叫來了他的司機和秘書,接他們兩人回去之外,還弄了一輛麵包車,把他們買的各種東西裝回到了酒店。
這次法國之行,除了與史密斯的飯局和公事外,他就是閒人一個,跟在國內他每日的西裝革履相反,在這裡他從沒穿過一回西裝。
通常是什麼簡單就穿什麼,簡簡單單的t恤和仔褲穿在他身上,就是有種別樣的味道,兩個人經常穿著舒服的情侶t恤,穿著阿迪達斯最新款的翅膀潮鞋,走在巴黎那樣時尚之都,引來無數的回頭率。
這樣放鬆的日子過得很快樂,幾乎是樂不思蜀。
兩個人都拋開了前塵往事,尤其是安晴漫,她重新回到一種單純的生活裡,不去想向澤勳的目的,也不去想這些日子能維持多久。
她每天都帶著大大的微笑,腳步輕盈的像是要乘著腳上的那雙翅膀鞋,真的飛起來。
兩個人互相抱著躺在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花田里,沐浴著陽光的洗禮。
「真好,好想就這樣下去,不要去擔心生活裡明天有沒有麵包,真想閉上眼睛一不小心就到了白頭……」
安晴漫只是脫口而出的感歎,其實也是她許久來的心願,好心酸的一句話,閉上眼睛,一不小心才白頭。
不需要那些山山水水的歲月糾纏,不需要柴米油鹽醬醋茶。
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女人本來就該被男人男人養在家裡,什麼都不用想的做個好女人就行了,那些賺錢粗糙的事情就該男人去逞強去奮鬥的。」
在這樣輕鬆的氣氛裡,在這樣他把她抱在懷裡的情況下,她沒有顧忌,脫口就問:「你打算把我養在家裡嗎?」
他笑嘻嘻的反問,「你想被人養嗎?」
他不急於給答案,和她打起了太極。
她笑而不答,她從沒這樣想過,怎麼回答都會突兀。
「那我養。你們女孩子不是有那麼一句話,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麼?我都做到好不好?」
安晴漫怔怔的看著他,差點就脫口而出,親愛的,你知道後面還有一句麼?
可是,我知,一直都知,這個人永遠不會來。
她從來不敢在他身上奢望過什麼,他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是無所不能的向澤勳。
他近來的表現實在令她不由自主地奢望起來。只能揪住這顆心,不敢輕舉妄動。
現在聽他這樣半真半假地說,她也就半真半假地撇開話題:「那我不是做米蟲了麼?」
他笑的很大聲,看得出來是真的開心。
「最愛軟綿綿的米蟲,那樣抱起來,太有肉感了!」兩個人抱著又笑又鬧,然後他就把她壓制住,狠狠的吻住。
這漫天的紫色世界,兩個人以最放鬆的姿態倒在這裡,相擁而吻。
纏綿悱惻的情事,空氣裡都是浪漫的氣息,在這裡,情侶間做出多麼肉麻的事情,都不會有人發出訝異。
只有浪漫和愛情,才是永恆的主題。
這種最古老的唇齒相依,兩個人醉倒在彼此的氣息裡,也或許是醉倒在這種迷人的景致裡。
他們兩人像所有普通的情侶和戀人會一樣,會做的事情他們都做,手拉手,喂彼此食物,許願池許願,穿情侶裝,騎腳踏車,玩雙人氫氣球……
可是安晴漫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總是帶著最後的悲涼。
就像一個人餓了很久,突然得到了一大堆夢寐以求的食物在懷裡,一時間還沒有在喜悅裡清醒過來,卻得知,這是最後的食物,捧著這些就是全部,說不定明天吃完,就隨時等著餓死。
笑著笑著,就會突然停住。
就像是電影裡,看到某處,突然被剪輯,那畫面就僵掉在某處,再也不能動彈。
她知道自己是夢裡明知身是客,知道夢隨時可醒,那種沒有明天的悲涼就越是沉重。
這天下午,向澤勳在酒店午睡,安晴漫睡不著就獨自一個人上街去,對於巴黎,她有說不出的喜愛。
她喜歡隨意的找個角落,拿一張凳子放在那,看著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穿著顏色紛呈的衣物,各種時髦女郎和男子。
她會覺得再無遺憾了。
哪怕是夢,她也能做到隨時清醒,隨時睜開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準備。
從這家祖傳老店店又逛到那家的手工藝品,尋尋覓覓。
在一家極小的手工藝品的店裡,她看中一隻懷表,古銅色的外身,就那麼靜靜的躺在櫥窗裡。
它有著歷史的陳舊,也帶著不羈的優雅感。
她一眼看到它,就想到了這幾日和她形影不離的男人。
用蹩腳的英文問老闆,這個能不能賣給自己。
老闆是個大鬍子的五六十歲左右的男人,神色漠然,穿著布衣布褲,只是懶懶的回了她,這裡所有東西都可以買,但是這只表不能賣。
安晴漫很遺憾,她也不能強人所難的硬要買走,她戀戀不捨的看著,那樣的眼神是真心的喜歡。
她帶著遺憾走出店舖,卻被老闆喊住,「你是真的喜歡它的吧。」
他帶著疑問的肯定句,安晴漫回過頭來,很肯定的點頭,說:「我喜歡它。」
「進來。」古怪的老闆把她喊了回去。
用深藍色的天鵝絨盒子把它精心的裝好,鄭重其事的放到她的手裡,「看你是真的很喜歡,我就把它送給你。」
「這……」安晴漫難為情,想拒絕。
「別說話,它在等待一個屬於它的新主人。說實話,這是我死去的女朋友二十年前送給我的,有人曾經出過十萬歐跟我換取它,我都沒有想賣出去,但是東方小天使,我看它等待了這麼多年,就是等你來帶走它的。拿著。」
老闆帶著笑,很堅決的態度,安晴漫知道自己這時候若要說錢,估計就真的俗套了。
和老闆道過謝,她就拿著這只精緻的禮盒,繼續亂逛著,這裡看看,那裡看看,很是悠然自得,巴黎這幾日難得的都是大晴,陽光也不扎人,她享受這種暖暖的生活。
走著走著,突然的發現不對來。是一種本能的反應,覺得好想有雙眼睛一直停在自己身上,走幾步,也擺脫不了這種被當成目標鎖定的感覺。
有人在跟蹤自己!
想到跟蹤兩個字,她背心裡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
不敢回過頭去看,雖說這是巴黎,浪漫之都,到處是甜蜜擁吻的情侶,但這也不代表這裡的治安就很安全。
越想,她就更加怕得厲害,懊悔自己跑出來,這要是出了什麼事,向澤勳還把罵死自己,怪她是自找死路。
她以最快的步伐向人群裡走去,她真後悔沒事的時候,就應該上網查查,巴黎人民到底是不是冷漠的,要是自己喊救命,會不會遭到冷漠的對待,更重要的是,巴黎人民,到底仇不仇視東方人啊!
天!法語救命的話該怎麼說?還是說英文,天!英文的呼救語該說什麼?她滿腦子一片空白,腳步恨不得裝上風火輪才好。
就在她走的滿頭大汗的時候,她感覺後面的人離自己越來越近,正在她急的要不要大喊大叫的時候,他已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雖然害怕,但還是回過頭來,這一看,整個人就傻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