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十一月,黃台吉期待以久的第一場雪終於如期而至整個遼東銀裝素裹,可他或許再也沒有機會能看到了。還有二十多里路他就將回到那個朝思慕想的北京城,很可惜這次他不是率領大清國勇士去耀武揚威的,作為戰敗者他和自己的族人一樣都已經淪落為那個無恥胖子的俘虜。
原本在離開瀋陽前黃台吉還抱著一絲幻想,指望星散的大清國勇士和當年那些明國的殘兵敗將一樣扛著大旗轉戰於遼東各地,給恃強凌弱的明國製造點麻煩,讓那敵人知道別以為咱大清國沒了你們就能安生。但這路上的所見所聞讓他明白幻想終歸還是幻想,昔日高傲的勇士們已經低下了頭彎曲了雙膝,在得知歸順可以免死後沒人在意那個奴隸的身份,反到是載歌載舞的為敵人歌功頌德,稱呼原本連奴才資格都沒有的明國草民為大爺!
「將軍,如今離京城已經這麼近了,您看老朽是不是……」既然已經答應效忠,韓爌也就徹底放下了架子,不顧年老體邁硬是在一個月內從陝西的朝邑趕到了山海關恭迎朱由驄。
「如此就委屈老先生了!」雖然朱由驄到現在為止也不認為當初選擇韓爌為突破口挑起士人間的爭鬥有什麼不妥,但他真沒想到那些傢伙下手會這麼狠。心懷歉意之下他也就正式拜韓爌為師,當然雙方都明白這也就是個名頭而已,讓這胖子安下心來鑽研聖人之學還不如教母豬爬樹更簡單。
「驄哥哥,你怎麼還沒更衣?」韓爌剛走下馬車緊隨而至的凝夢就跳了上來,卻發現那個不正經的小胖子竟然還是一副征戰裝束,連接收瀋陽城的那套行頭都沒換上。
「更衣?更衣幹嘛?」朱由驄一臉的茫然,這小仙女也太心急了點吧,俺是說了回到洛陽就成親的,可這是行軍途中哪來的新郎衣服可以換?
「王師凱旋。難道你不該準備一下好接受皇上和文武百官的迎接?」凝夢不知道朱由驄那齷齪的想法,但她依然嘟著個小嘴及為不滿。
「你說的是凱旋儀式把?」朱由驄恍然大悟,同時暗地裡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不好意思,俺已經派人回去和皇兄談好了,以後不搞那些過場。」
「為什麼?」出兵的時候還可以自欺欺人地說是為了保密而不舉行誓師大會,但現在收復遼東這麼大的事耶,居然還是連個歡迎儀式都沒有?
「當然為了省錢!」朱由驄笑著解釋道:「你想啊,如今我大明百廢待新,要用錢的地方也太多了,若按老規矩搞那麼隆重的儀式花消會有多大?再說了收復個遼東也沒多大點事。要為了這個都不惜浪費民力的話,俺以後還敢不敢打勝仗了?所以俺和皇兄早就商量好了,以後這些做給別人看的虛禮能免就免,折現後七成作為犒賞出征大軍的賞銀三成留給朝廷撫恤陣亡將士家屬!」
「那可不是虛禮,書上可都說過了這樣做才能體現我大明的威嚴,震懾四方讓天下百姓歸心!」這個驄哥哥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啊,為了省錢居然連面子都不要了?
「妹妹這話可錯了!」張嫣應聲而入,解釋道:「威嚴不是靠嘴說的更不是歌舞昇平就能夠吹捧出來的,那得要將士用命去打出來。只有讓任何敵人聽到大明二字就心生畏懼。聞得大明軍至就雙腿戰抖那才是真正的威嚴!而要百姓歸心則完全不必窮兵黷武,那要仗著朝政清明,百官廉潔真心地以天下為己任,否則當初的漢武也不必在驅除匈奴後還要下罪己詔了!」
「可將士們百戰歸來卻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驄哥哥您就不怕這樣做寒了他們的心?」凝夢小小的心裡一切都是在為朱由驄打算,既然姐姐都說了那樣做不會影響到他的聲望,那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這也正是妾身所擔心的!」張嫣也是一臉憂愁,現在朱由驄能做這麼多事很大的原因就在於他手上握著一支無敵大軍。如果因為顧及民生而失去了這一臂助,那很可能兩頭皆空。
朱由驄這種以損人為樂趣從不肯吃虧的胖子,會留下那麼大的漏洞讓別人抓住機會給自己來招釜底抽薪?聞言樂道:「呵呵。你們就放心吧!俺早就給他們準備好了一份驚喜,只是現在還沒到揭曉的時候而已!」
「李大人您說,將軍如此做法到底圖的是什麼?」馬車之外喬允升挺開心的,就南居益那種乳臭未乾的後生居然也敢和我們這些老滑頭玩心思?現在知道什麼叫老謀深算了吧,在咱幾個老狐狸的聯手反抗下,他小子這下可是得吃不了兜著走了,不但要負責遼東民事將來還得繼續留在那天寒地凍的地方打理好棒子國和韃靼部落!而現在麼,他得套點消息去賣給那幾個老兵痞,好換點酒錢!
「臣之所不弒其君者,黨與不具也……」作為那個奇怪命令的執行者,李國普很花了些心思去研究其中奧秘。「將軍如此做法就是要加強皇上的權威,杜絕將來出現臣下羽毛豐滿取而國君代之的亂象出現!」
「愷陽先生,您說將軍這麼做是不是太虧了點?」離開瀋陽後,毛文龍也是萬分不解。那個所謂的驚喜也僅僅是為普通將士準備的而已,對他這種依仗權勢跳出遼東火坑的高級將領來說朱由驄並沒有對他們隱瞞什麼。
「就你這種沒心沒肺的莽夫也敢妄加猜測將軍的用意?」孫承宗自己是逃離了苦海,可他的第三軍沒了,順帶的連曹文詔跟曹變蛟兩倒霉叔侄也被劃給了張破虜的北方兵團,而出這個餿主意的正是毛文龍這條白眼狼!
「嗨!愷陽先生,那事您可真不能怪咱,要知道當時馬萬年那臭小子可是說了狠話的,若是咱敢讓川軍留下他就敢讓人往我們家裡扔手榴彈!」毛文龍的狀況稍好,雖然他的第二軍也被留在了遼東,但由於出賣金國鳳有功他手下的兩個師長得以倖免還能跟著逃回國內。
「他敢扔手榴彈,你就不能叫人炮轟那秦老太婆的破屋?」孫承宗提起這事就是一肚子的火。想那馬萬年一個小小的特戰隊長居然也敢威脅他們這些軍長了,這世界還講不講點禮儀廉恥?
「您老消消氣,大不了這次回去咱不和你爭那個總參謀長之職!」話雖這麼說,但毛文龍真沒打算遵守承諾。誰都知道這年頭想玩大的就得緊抱住那小胖子的粗腿,這次遼東大戰他孫承宗僅一個參謀長之職都可以指手畫腳地,那個總的還能差哪去?
「本軍長不稀罕你的施捨!」孫承宗一眼就看穿了這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在打什麼主意,但還是決定給人家留點顏面。就這笨蛋還以為跟兵部尚書一樣留在朝內磨嘴皮子職務有啥好處呢,老夫到時候不把你推上去那還真對不住你這想法了!
「三個月!作為賠罪,咱把三個月的餉銀給您,這總成了吧?」賣答案的人會有很多。但無論是鎮國將軍還是那群腐儒他們要的價都會高得離譜,毛文龍這次希望老上司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接受這個價格。
「一口價,半年餉銀還得帶上十罈老酒!」孫承宗的確比那個無恥的胖子和滿腹經綸的文官們斯文多了,他的這個價格至少比別處要低上半成!「否則你就自個琢磨去!」
「成!」合計了一下覺得找老上司最少還能省下兩壺酒錢,毛文龍咬著牙答應下來。「現在您可以說了吧!」
收下欠條孫繼宗也不再擺譜,開始對著那條白眼狼進行講解。「你覺得將軍現在的威望如何?」
「那還用說?別看將軍整天嬉笑怒罵的沒個正形,將士們在他面前也毫無約束,可只要他一聲令下咱這數十萬大軍隨時都能用自己的性命給他鋪路搭橋!」毛文龍也沒少在私下裡咒罵那個老是想著從自己兜裡掏錢的胖子,但這話至少代表了他的心思。
「你說的這些。正是將軍目前最擔心的……」
「啥意思?」那死胖子到底還是不是個人?將士們對他忠心反而成了包袱,那是不是說咱只有這些人三天兩頭的沒事造個反鬧個事,他才能高枕無憂?
「將軍所慮者非一時之得失,而是憂我大明百世之基!他害怕建立起個人威望!」這個答案可是孫承宗花掉兩個月餉銀從朱由驄那裡給買來的。想不到那個小胖子已經在為那麼遙遠的事做準備了。「將軍可以保證自己不謀反,但等他百年之後呢?誰又能為他的繼任者做出承諾?一旦那些手握雄兵的將領心生不軌,屆時又讓誰來約束?」
「那咋整?咱這些人能保大明一世,也保不了天下萬年啊!」這的確是個大問題。歷史上那麼多輝煌的王朝為什麼最後都崩塌了?別的不說,就那暴秦夠不得人心的吧,勝吳廣鬧的陣仗夠大的吧。可人家章邯只帶著幾十萬驪山勞工就把他們給滅了。可見只要軍隊不亂,甭管他是誰跳出來那最後的結果就只能是失敗兩個字。
「將軍的應對辦法就是還軍於國,以絕強權!」這八個字是朱由驄的原話,孫承宗細細一琢磨後更是連聲呼好。「當初新軍建立之時將軍就說過,他的這支部隊是朝廷的是咱大明的,不是他的私人武裝。你想想看,只要一旦堅定地執行了這條命令,甭管東林黨還是其他別有用心之人,誰還能利用連將軍都只有指揮權的軍隊來為自己謀利?從一開始我們效忠的就是整個國家整個民族,以後只要沒有朝廷的命令國內哪怕鬧翻了天,那也跟咱這些軍人沒多大關係。而那些試圖趁我大明內亂跑來分杯羹的外族就得當心了,只要他們不怕被咱給咬得連渣都不剩,不在乎隨即而至的血腥報復,大明也不介意敞開大門喜迎八方賓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