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手中,真的掌握著一顆活潑潑的心臟的時候,有的,不是欣喜,不是得償所願,不是情敵將去的暢快,有的,反而是茫然,是害怕。
他沒有想要殺她的,他看了她那麼多年,愛了她那麼多年,他還記得慵懶的小狐狸,初初見到那只出生不久的小白虎的時候的一幕,那麼小,那麼可憐可愛,半圓形的耳朵啪嗒著,軟軟的爪子,軟軟的身子,在老頭子的懷中,小小的一團。
白色的小老虎,像是整個都散發著光芒似的,將他的世界,都照得透亮了。
唯一可惜的是,小東西的眼睛,是閉著的,
對什麼都懶得理會的紅狐狸,不知為什麼,在那一刻,只想要將那個小小的東西抱在懷中,親眼看著,它張開眼睛,他好奇,她的眼睛,究竟會是什麼樣子的吞道劍仙。
老頭子告訴他,小東西身體虛弱,會昏睡幾日,不要強行喚醒它,他便一直抱著它,等待著它的甦醒。
三日之後,他如願了。
一雙似睡似醒的眸子,黑黝黝的,帶著懵懂無知,帶著初生的純潔,應該很普通,紅狐狸,卻笑得恍若得到了全世界,因為,它的眼中,第一個映入的生命,是他,唯一映入的,是他。
像是一個美夢,一眼,紅狐狸便深深地陷入了,再也不想要醒來。
三百年的朝夕相處,三百年的傾心陪伴,紅兮然以為,白聰聰一定會是自己的,只要再等待些日子,白聰聰會化形,他也可以順勢化形,他早已經能夠化形了,還是一個很美很美的人形,他想要給她驚喜,想要與她一起並立。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三百年的末尾,不是美夢的延續,而是噩夢的開端。
寂清塵,這個名字,被他恨到了骨髓之間,他時時刻刻,想著要將他剝皮拆骨,想著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之地,多少次,為了白聰聰,沒有出手,多少次,害怕她看著自己濡慕歡喜的眼神改變,寧願用自己最不屑的背後招數,不斷地分割白聰聰對寂清塵的感情。
「把它給我!」
曾經只映出自己的懵懂純真眸子,此時,剩下的只剩下了恨意與獸性,他的心,痛的窒息,手中的心臟,有千鈞重,他想要開口,想要對白聰聰解釋,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時怒氣橫心,想要嚇唬白聰聰,想要她服軟罷了。
他表現的再殘忍,他將她傷害的再狠,始終,在心底存著一份軟弱,一份不忍不願,他的手,接近白聰聰的背心處,卻永遠不會真的追上她的心,那一衣之隔,於他,便如山川,便如河岳,不會穿過。
寂清塵,又是寂清塵,他便那麼準確地擋在了他的爪前,心臟入手的一刻,他的心,也涼了。
看著那個躺在白聰聰懷中,一副滿足樣子的寂清塵,紅兮然只覺得黑暗的怨恨無法抑制。
他將寂清塵的心,捏碎,也將自己與白聰聰所有的可能,捏碎。
白聰聰要殺他,是真的殺機縱橫,那時,紅兮然的心顫了,卻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恍然驚覺的欣喜,對,死在白聰聰的手上,那麼,便還有以後,她會在清醒後,無法再去純粹的恨他,寂清塵,甚至不會成為她永遠的最重,這個世間,最讓人銘記的,最讓人懷念的,始終是死人。
寂清塵,寂清塵,你贏了,我輸了,那個男人,原來那麼瞭解他的算計,寂清塵寧願放過紅兮然這個殺身仇人,也不願意他在白聰聰的心裡,留下一席之地。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多麼的諷刺,多麼的難堪,奉上了所有,心愛的人,卻只是連看他一眼都不願。
風華無限的容顏,挽留不住她,百年不變的真情,進不了她的心。
最後的最後,他唯一能夠做到的,只是能夠永遠看著她罷了。
以身合道,身化萬物,從此以後,不論生生世世,不論死生萬千,他總會陪著她的。
好一個人生在世,夢一場,他的美夢,太過美好,美好的他情願永世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