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帝昀嘶聲吶喊,眸中射出狠戾的光芒,手指的肌肉顫動,想要將寶珠取出,可是,天道的壓制,讓他連動一個手指頭,都沒有辦法。
帝昀的身上,氣息開始不穩,而白聰聰融入寶珠的速度,開始加快,敵強我弱,低弱我強,天帝和白聰聰,其實機會各佔一半罷了,打頭陣的,通常都是衝破屏障耗去所有力量,紅兮然將一切算計在心。
「怎麼會不可能?本君為你做了這麼多的事情,讓你有一個可以取代帝心的直系血脈,讓你可以破開三界屏障,來去自如,也算是對得起你了,帝昀……」
紅兮然的唇角漾起一個艷麗的笑容,眸子卻是一直面對著帝昀的袖擺,那裡,陣陣螢光,忽急忽緩的顫動著,似乎是對他的話做出的反應。
紅兮然的手指顫了顫,想要撫摸自己鬢邊髮絲,那是他不自覺緊張時的小動作,此時卻不能,他也在被天道壓制之列,艷麗的笑容更是盡情綻放:「所以,請你代她歷劫吧!」
幽幽冷冷,真誠無比的話語,彷彿是客氣的邀請,邀請一個自己期待已久的客人,只有帝昀知道,那裡面存在著無窮的殺機,整個天地,被紫色的雷雲所佔滿,辟里啪啦的聲音,每一下,都彷彿一把重錘,擊在心弦之上。
「轟~!」「轟~!」
聲聲雷擊,電閃雷鳴,每一道紫色的天雷,都可以讓一個普通的仙人瞬間化為齏粉,更何況是這成千上萬道,漫布天地間的無窮無盡的雷劫?
滅神雷劫,不滅神劫,一旦開始,便是不死不休,只要被鎖定,除非身死魂滅,否則的話,雷劫永遠不會停止,且會一波比一波強橫。
「帝靈加護!」
帝昀一聲喊,一片晶芒,宛若水晶珠簾,飄飄渺渺地籠罩住他。只是,帝昀的臉色,卻不如這水晶珠簾悠然自在,每一下雷擊,珠簾黯淡一分,他的靈體也虛幻一分,他的眼中,含著刻骨的恨毒,看著紅兮然。
比起帝昀的不甘吶喊拚命,紅兮然卻是瀟灑自在的樣子,唇啟:「血玉升空!」
自胸口處飛出一道血色波光,化為宏大一片,與天上雷霆相抗。
紅兮然任由血玉魔琴在自己的頭頂艱難地抵禦著天道的懲戒,沒有看帝昀與天道之間的拉鋸,結果很明顯,只要存在這片空間,便沒有任何生命,可以阻礙天道的決斷。
他看著那動盪的更加激烈的白色波光,艷麗的笑容漸漸收斂,唇角綻放出了一抹清淡,卻柔和的溫柔。
「呵呵,小笨,不要白費力氣了,你是寶珠最後的一道魂,只要你接觸它,便已經沒有了退路,紅哥哥累了,以後,便要你自己好好保重了,天道的力量雖然強勁,只是,這一次懲戒之後,它再也不會威脅到你了,畢竟,我和帝昀,不是那些可以被輕易抹殺的螻蟻……」
「它以為,自己是在懲戒一人,呵呵,終究是沒有感情的死物……」
紅兮然歎息著,眸子艱難地自白光處轉移,他不敢再聽白聰聰說話,不敢再看她的痛苦,他怕,自己會後悔!他永遠捨不得,離開這個守護了無數載歲月的小人。
「紅哥哥,紅哥哥,你不要做傻事,聰聰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呀!」
白聰聰吶喊著,她的聲音,卻永遠不能傳遞,她的半個身子,已經融入了寶珠。
血玉魔琴的光芒越來越淡,紫色的神雷穿過它的屏障,一道道,一道道落在他的身上,那是自靈魂開始燃燒的灼熱,卻不及離開她的痛,唇邊的笑意淡去,紅艷艷的衣擺融為了金燦燦的光點,環繞著,盤旋上升,自雙腳開始,向著小腿,大腿,腹部,一點點侵蝕,滿頭的銀絲與那璀璨的光點相纏繞,匯成了一副完美的圖卷。
「啊!朕不會死,朕不可能會死,這只是朕的分身,怎麼可能?」
耳邊,是吵吵嚷嚷的不甘,紅兮然的眸子,越發地淡漠:
「天道抿靈,大道蝕魂,很多事,原來都是注定的!」
他自始至終,未曾告訴她,原來,他們兩個同為神人的身份,才是天地不容的原罪,天道,只允許世間存在一個神人後裔,那是可以控制在它規則之下的,兩個,便是逆天!
從看到混沌生成的一刻,這種意識,便已經篆刻進了骨髓。
「紅哥哥,紅哥哥……」
白聰聰的身子徹底融入寶珠的那一刻,紫色的雷電已經停止,耳邊,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沒有天帝瘋狂的叫囂,沒有雷聲毀滅的巨響,沒有紅兮然悲傷的呢喃,那麼那麼的靜,快要讓她窒息。
——「嘰嘰喳喳!」「簌簌!」「呼呼~」
小鳥的叫聲,草葉鑽出泥土的聲音,花兒綻放的聲音,風兒呼嘯的聲音,這麼的美麗,這麼的生機勃勃。
一抹淡淡的影子在陽光下凝聚,恍如集中了天地間所有的光彩,那個人影漸漸化為了實體,微風,吹起她潔白的裙擺,蕩漾出一道道柔美的弧度,陽光,描繪著她柔美的容顏,妝點上了極致的尊貴,草兒,擦過她纖細小巧的足,暈染著青春的活潑。
世間一切的美麗,在少女的面前,都黯然失色,纖細的腰肢輕輕彎下,柔荑,撫摸上了一朵血色的花兒,柔美的花瓣,舒展的花枝,清清的露珠,承載著生命的重量。
「一生,一死,一生,一死!」
喃喃著,柔和的嗓音裡,卻滿是悲傷與落寞,滴滴淚珠,灑落在花兒之上,晶瑩剔透。
「紅哥哥!」
一聲吶喊,在這片生機盎然的土地之上迴盪,那是悲鳴,那是無盡的悔恨。
「對不起,對不起!」
嗚咽著,白聰聰的頭,拱在了自己的雙膝之間,她的身子蜷曲著,只有這樣,才會多一些安全感,只有這樣,她才不會被壓抑的窒息所侵蝕。
淚如雨下,卻只能埋在膝間,她不想將自己的脆弱展現給天道,她只能默默地承受心的譴責。
「對不起,我不應該愛上他,對不起,我不應該一直那麼天真……」
從融入寶珠,開始化形的一刻開始,白聰聰才終於知道了一切,不是她在石室中知道的所謂真相,而是紅兮然為了保護她,隱瞞的一切。
天道是維持天地秩序的至高存在,而神人,擁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偏偏,多為私情所困,做下了無數毀滅天地秩序的錯事,無數的生命毀滅在神人隨意的耍弄之下,天地,容不下如許多的神人破壞,聖人,便應運而出,他們成為了天道的執法者,掌握著大道,將神人滅盡,神人的屍身力量,化為了三界的力量,化為了無窮的生機。
而那些聖人,也已經元氣大傷,無力支持肉身,他們為了生存,自是融了大道,不死不滅,永遠都不會消亡了。
白聰聰與紅兮然,與其說是神人逃脫或是留下的後裔,不如說是天道留下的一線生機,當天地陷入混沌,當世間妖魔橫行之日,便是神人獻身之際。
多麼可悲可笑,她的愛情,成了將她與紅兮然更快拖入地獄的推手。
白聰聰為了妖魔,奉上了自己的心,她以為自己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卻原來,正是因為她身體的消亡,化為了三界的屏障,正是她的神心,讓摩羅,只能永遠鎮壓九幽,寞與戮的出現,便是摩羅的恨,摩羅的孤獨,世間,早已經沒有了摩羅。
又到了天地輪迴之時,天地間的秩序,再次混亂,三界屏障,開始薄弱,天道選中了紅兮然,作為這一次的犧牲者。
而紅兮然,布下了這個天地之局,只是為了盡一切的努力,讓她可以真正地復生。
「你們都走了,都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又有什麼意思呢?」
「天道,天道,你何不將我也帶走?為什麼要給我一次完全不想要的生命!」
吶喊著,白聰聰的腳步有些踉蹌,她茫然地看著遠方天際隱隱的紫色,那是還未曾完全歸去的不滅天雷,一步步地向前走著,路邊,是鳥語花香,是美麗的生機蕩漾,心中,卻是荒涼陣陣,啪嗒一聲,腳下踩到了一個東西,垂眸望去,那一段段碎裂的白玉,分明是紅兮然送給她保護神魂的鐲子,鐲子碎了,是她的神魂再也不需要保護了,還是,她已經,沒有了可以保護的神魂了?
復生,復生,她怎麼能夠讓紅兮然的生命完全沒有價值地死去?白聰聰的臉上驀然綻放了一個絕美的笑容:「我忘了,總有一日,我也會和你們在一起的……」
復生,這上古禁術,一生,也只能使用一次。一次,便夠了!
將碎裂的白玉鐲子一塊塊地撿起,拭淨上面的泥土血跡,輕輕的,柔柔的,將碎片放入了胸口的位置:「天道,你以為,你便真的可以將所有算盡嗎?一切,還沒有結束……」
垂眸,唇角勾起一抹魅惑的笑顏,白聰聰無聲地訴說著,再次抬起小巧的足,卻已經不再茫然,而是堅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