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06-26
趙東昇回到華威集團駐海都市辦事處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下午，當他與魯平談笑風生地走進辦事處一樓大廳的時候，三名名西裝革履地坐在大廳休息區沙發上的男人站起身，迎著他走了過來。
「你好趙總，我是船舶工業總公司辦公廳副主任陶成。」領頭的男子四十歲左右，戴著一副寬邊眼鏡，微笑著向趙東昇伸出了右手。
「你好，陶主任。」趙東昇見陶成自報家門，知道他是為了江南造船廠的事情來的，於是不動聲色地與陶成握了手。
船舶工業總公司是正部級央企，它下面的辦公廳的級別自然就是正廳，陶成是副主任，也就是副廳級別的幹部，
「趙總，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便飯。」握完了手，陶成客氣地向趙東昇發出了邀請。
「不好意思，晚上已經有了安排，如果陶主任不介意的話，咱們就在那邊聊會兒。」趙東昇當然不可能這個時候跟陶成出去吃飯了，不過看在陶成能放下架子在大廳裡等他，再加上陶成又是船舶工業總公司下來的人，他總不能一點兒面子也不給陶成，於是伸手指了一下陶成等人剛才坐過的座位。
「打擾趙總了。」陶成聞言伸手向趙東昇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都是實職正廳，再加上這裡又是趙東昇的主場，所以他對趙東昇客氣並沒有什麼不對。
趙東昇沒有推辭，走向了休息區，坐在了一張沙發上，魯平和韓素素站在了他的身後，小范則立在邊上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一邊觀察著進出大廳的人，一邊慢條斯理地洗著煙。
「趙總，對於楊廠長給貴集團帶來的不便之處，我代表我們總公司向你表示真摯的歉意。」陶成在趙東昇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一臉誠懇地向趙東昇說道，他帶來的那兩名手下規規矩矩地立在他的身後，在趙東昇和陶成面前哪有兩人做的事情。
「既然陶主任開口了，那麼我也不想追究什麼，只要楊廠長能把人給我們集團送來，那麼我們集團與江南造船廠的糾紛也就一筆勾銷。」趙東昇聞言，不動聲色地回答。
「當然了，人我們肯定是要送回去的，畢竟這是你們集團請來的專家。」陶成笑了笑，接著語鋒一轉，「趙總，雖說你的年齡比我小一些，可是我非常欽佩你這些年來所做的事情，兩次國際電子產品展銷會金獎，再加上這次從俄羅斯請來的這些專家，為國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成績，是整個華威集團幹部職工一起努力的結果。」見陶成拍自己馬屁，趙東昇感覺他不會這麼簡單地就把那些專家還給自己，要不然也不用他千里迢迢地從船舶工業總公司趕來這裡，於是淡淡地說道，將功勞歸功於集體。
「趙總，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麼要成立船舶工業總公司？」陶成早就猜到趙東昇不會因為自己誇了趙東昇幾句就使得趙東昇改變對他的看法，於是笑著問道。
「八十年代初，國際航運市場蕭條，造船能力過剩，西方船廠一蹶不振，紛紛兼併、倒閉。」
陶成的這個問題難不倒趙東昇，趙東昇既然要跟江南造船廠打交道，那麼必然要摸它和它的上級單位－－船舶工業總公司的底兒，於是侃侃而談：
「國內船企面臨的困難除了大批軍工配套企業任務嚴重不足、財務狀況惡化外，就是當時沿海和三線的一些船廠新船訂單銳減，開工不足，經濟效益甚差，在這種情況下國家在集合了幾個部門的資源，成立了船舶公司總公司。」
「船舶工業總公司成立後，面臨著重重的困難，下面的船廠先前接到的出口船，普遍出口虧損和嚴重脫期問題，造成船廠被罰款、船東棄船，甚至要通過國際法庭謀求解決糾紛的局面。」
陶成聞言，心中不由得暗自歎了一口氣，怪不得楊毅這回敗得這麼慘，看樣子趙東昇已經將他的底兒給摸透了，於是沉聲向趙東昇說道：
「因此，總公司在繼續承接國外新船訂單的問題上內部出現不小的爭議，再加上國際船價處於低谷、船東條件苛刻而導致成交不易，因此總公司就把主要的目標是放在拓展國內市場方面，趁著國際船價跌至谷底之際在國內訂購新船，佔領國內交通運輸市場。」
「這對於你們總公司來說可是個千載難逢地佔領國內市場的機會。」趙東昇點了點頭，這些年國家的經濟發展得很快，其遠洋和沿海的船隊在不斷擴大中，船舶工業總公司正好可以藉著這個機會進行發展。
「伴隨著世界經濟的復甦，國際市場這幾年對船舶的需求量逐漸增大，船價也隨著水漲船高，國內的市場畢竟有限，我們要做的是進軍國際市場。」
陶成聞言微微一笑，趙東昇說的沒錯，船舶工業總公司在國內市場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績，隨後不無遺憾地說道：
「可惜的是，咱們國家的造船技術與國際上還有差距，只能小打小鬧，拿不下國際上的大單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吃肉，自己只有喝湯的份兒。」
「假以時日的話，我相信這種情況終究會改變的。」趙東昇聞言沉聲說道，回答得中規中矩。
「是呀，以後我們的技術一定會追上世界那些造船技術發達的國家。」陶成點了點頭，笑著向趙東昇說道，「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們公司所屬的船廠都在努力，這裡面也包括江南造船廠，或許在你看來楊廠長的做法太過自私和蠻橫，其實從本質上來講，他還是為了江南造船廠能打入國際市場。」
「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無法認同他的行為。」趙東昇早就猜到陶成剛才嘰裡呱啦地說了那麼一大通是為了楊毅，因此不動聲色地說道。
「楊廠長的做法確實太過偏激，如果換作我的話也不會任他這麼胡來的。」陶成聞言笑著望著趙東昇，肯定了趙東昇的對楊毅的評價，隨後沉聲說道：
「趙總，實不相瞞，江南造船廠現在圍繞著那些俄羅斯專家進行一個建造新型貨船的計劃，廠裡為此已經投資了三、四千萬購買新式設備，並且後繼還有購買幾千萬設備的協議，或許在趙總眼裡這幾千萬隻是一個小數目，可是這卻是江南造船廠的老本，如果都賠光的話，那麼不僅江南造船廠會陷入困境，而且還將流失一大筆國家資產，我希望趙總能幫幫我們，雙方尋找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避免這種事情發生。」
「陶主任，我也可以實話告訴你，我們集團之所以要從俄羅斯請來這些船舶專家，是因為我們集團也看好世界船舶業未來的發展，因此想進軍國際船舶業。」
趙東昇見陶成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於是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向他說道：
「組建下屬船廠的計劃在去俄羅斯之前我就已經向我們市裡進行了匯報，市裡對此非常重視，也非常贊同我們的這個規劃，我們集團已經為此做好了預案，先期準備為新組建的船廠投資兩億到三億。」
「我在俄羅斯的時候與幾家船業設備生產商接觸過，已經簽署了總額一億五千萬華幣的第一期供貨合同，如果沒有了那37名核心專家，那麼我們的這個規劃無疑會受到嚴重影響，所造成的潛在損失將無法估量，我怎麼向我們集團的幹部職工交待？怎麼向我們市裡交待？」
稍稍停頓了一下後，趙東昇意味深長地望著陶成，「陶主任，我們集團已經與一些省市和部委的下屬企業簽訂了合作協議，如果我成全了江南造船廠，那麼對它們將是不公平的，勢必影響我們之間的合作，再者說，要是大家都以此效仿的話，我們集團的利益如何保障？陶主任，如果你處在我這個位子，你將會怎麼辦？」
聽見趙東昇風清雲淡地就拿出了兩三億籌建船廠，陶成的心裡真的充滿了感慨，要知道華威集團只不過是一個正處級單位，卻如此財大氣粗，遠比江南造船廠這樣的正廳級單位實力雄厚。
陶成並不質疑趙東昇所說的投資金額，他很清楚趙東昇在銀行擁有非常好的信譽，如果華威集團真得鐵下心來進軍造船業，即使它的賬面上沒有那麼多的錢，那麼銀行也肯定會給他貸款的。
不過，對於趙東昇所說的籌建船廠的規劃，陶成是半信半疑，他總覺得趙東昇的這個規劃有些唐突了，難道趙東昇在去俄羅斯之前就一定能確定他能找來這麼多的船舶業專家？還是趙東昇故佈迷陣，故意來給江南造船廠施加壓力？
雖然陶成心裡有所疑惑，可是他還真的沒有辦法開口詢問，否則的話就將激化與趙東生在之間的矛盾，那麼事情可就真得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趙總，這件事情事關重大，我要請示領導才能決定，你看能不能寬限幾天？」當趙東昇讓陶成換位思考後，陶成就知道他與趙東昇之間的談話要結束了，因為再談下去也不可能有什麼結果，於是微笑著向趙東昇說道。
明天就是趙東昇給楊毅下達的交人的最後通牒的時間，陶成這次來至少要爭取到時間，以免趙東昇將事情捅到俄羅斯大使館，那樣的話事態可就嚴重了。
「好，那我就靜待陶主任的好消息了！」趙東昇沉吟了一下，衝著陶成鄭重地點了點頭，如今船舶工業總公司有解決問題的誠意，那麼他也不願意咄咄逼人，說到底這是自己內部的事情，他並不想捅到俄羅斯大使館去，那樣的話就比較丟人了。
「謝謝趙總。」陶成聞言，起身笑著與趙東昇握了一下手，隨後領著手下的那兩個人離開了，他早就想到趙東昇不是這麼好打交道的，因此事先對兩人的這次接觸並沒有什麼太高的期望，如今趙東昇能答應他不把事情捅到俄羅斯大使館，那麼他已經非常滿意這次與趙東昇見面的效果了，至少兩人聊得還算不錯。
「頭兒，看來他們不會輕易把人交出來的。」望著陶成遠離的背影，魯平低聲向趙東昇說道。
「這個人是個人物，怪不得他們總公司讓他過來跟我談。」趙東昇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很顯然，陶成是一個社會經驗豐富的聰明人，他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因為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棄和讓步，這樣可以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