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為什麼伊凡會把娜兒也帶上呢?
他想,這大概不是因為娜兒死死地拽著他的袖子,說什麼都不肯放手,一遍一遍不停地央求,而是因為,重新改裝的「獵豹」,或者說「螞蚱」只在史密斯先生的院子裡測試過,這次要跑很遠的路程,萬一出了問題會很麻煩的。不管怎麼說,娜兒是史密斯先生的助手,她參加過「螞蚱」的改裝,而且娜兒以前去過沙漠之城阿爾卡蒂亞,長途旅行對娜兒來講,完全沒有問題。
「史密斯先生還有娜兒,已經把『螞蚱』的座位改掉了哦,絕對可以坐三個人!」娜兒果然對「螞蚱」非常熟悉,「這裡,這裡還有這裡也都改掉了哦,總之就是,非常好用!」
事實上不好用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吧。
伊凡看著依舊蹲在座位上的娜兒,走過去,伸出一隻手握住「螞蚱」的一側把手。他確實很累了,一夜幾乎都沒有休息。作為「魔導聯盟最年輕的執行者」,伊凡一向被視為很有天賦的魔導士,然而這種長時間的消耗還是叫人經受不起。「螞蚱」是一件魔導秘器,要讓它奔跑起來,是需要消耗魔力的。
他不久前才經歷過一場艱難的戰鬥啊……就在他的故鄉,彌賽亞島。
「謝謝你,娜兒。」伊凡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大家都很明白。
就算娜兒能夠讓「螞蚱」跑得再快一些,他們也不可能趕在恩維的船到達魔族大陸之前追上它了。那艘船出發了好幾天。恐怕連伊德格拉修內城的魔導神器「世界樹」都找不到它。陽光燦爛的夏日,伊凡卻覺得心裡只剩下一籌莫展的空白。
其實明白的啊,他已經盡力了,芙蕾婭和娜兒也已經盡力了,可是無法改變的事情終究是無法改變,彷如命運。
「娜兒,想要早點見到艾夏姐姐!」
娜兒鄭重其事的表情又讓伊凡心頭閃過一絲疼痛。
「娜兒是絕對絕對要救出艾夏姐姐的!因為,因為艾夏姐姐對娜兒一直都很好,一直一直都很好……艾夏姐姐她,一直在保護娜兒。所以……」
「嗯。我知道。」
艾夏她總是那麼單純善良。
「伊凡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精力旺盛的娜兒彷彿根本就不需要休息,伊凡懷疑到達格林城以後,她究竟睡了沒有。
「等下芙蕾婭吧……」
「娜兒,這就去叫風靈姐姐起床!」說完。娜兒噌地從「螞蚱」背上蹦了下來。一眨眼的工夫就跑進了旅館。
芙蕾婭也累壞了吧。
芙蕾婭.風靈是卡多利薩大陸的女王。兩個多月以前才來到帕蘭大陸,目的是「學習」。印象裡的芙蕾婭,是個很蠻橫很不講理的女人。然而昨晚跟著他奔忙了一夜,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按理說芙蕾婭怎麼都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如果昨天晚上沒有遇見芙蕾婭,他會做什麼?會去伊德格拉修城?還是直奔港口?
如果他那樣做的話,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吧。
如果不是芙蕾婭的幫助,他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連身為聖魔導師的拉克西絲.芙洛蒂卡都遇到了無法脫身的麻煩,竟然需要靠不熟悉的辦事員來轉交重要的東西。但是芙蕾婭是羽族女王,羽族女王有能力幫助他。
如果秀琳也在這裡的話……
秀琳不可能幫助他了,伊凡的心情還是有些沉重,畢竟他和艾夏、秀琳一同旅行的時間更多一些。秀琳和他們一同去過彌賽亞島,她所知道的,不止是「艾夏被魔族抓走了」這種泛泛的結論。她是個很敏銳的女人,有敏銳的直覺,還懂得在任何情況下保持冷靜與理智。秀琳很快就會發現他去哪兒了吧?將魔導秘器帶出安格魯地區需要登記他徽章上的符,只要秀琳想就可以查出他的去向,在那之前,他想盡快離安格魯地區遠一點。
結果,還是有內疚的啊。
等到救回艾夏以後,相信秀琳會好好聽他解釋的。
格林城的天邊,浮著一層薄薄的雲。
懷著心事的旅人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整個城市正瀰散著惴惴不安的空氣。他們忙著趕路,全然沒有想到要去打聽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
格林城中心街道,裝飾豪華的「醉人」酒館裡,擠滿了好奇和恐慌的人們。
「喂,這是真的嗎?有人闖入了伊德格拉修內城?」
說話的年輕男人滿面紅光,酒館裡吵吵嚷嚷的,他不得不抬高嗓門。
「當然是真的!我是從——」長木桌對面穿著講究的男人刻意壓低了聲音,「——『聯盟』的人那裡聽說的啊,你看那邊的事務所——」他指了指北方,「唉,都亂套了!」
「可是,可是,可是這怎麼可能?不是說有魔導神器在嗎?不是有聖魔導師在嗎?天哪!不是說就連魔族都沒辦法攻進伊德格拉修城嗎?前幾天……」
「是啊是啊,這太可怕了。要是有人能闖進伊德格拉修內城那種地方……以後我們可怎麼辦?」一個中年婦女搓著圍裙硬擠進他們的談話。
「我就覺得『那種東西』靠不住!」另一個留著大鬍子的紅臉男人脾氣暴躁。
「哦!可千萬別這麼說,人家能擋得住魔族啊!」年輕男人兩眼放光。
「誰知道闖進內城的是不是魔族?過新年的時候,不是有個說是『水魔女』的闖進咱們的伊斯特城
了嗎?據說還偷走了琉璃淚!聯盟也沒給過什麼解釋。」
「也不是沒有解釋!『他們』的事兒咱們又聽不懂,女王陛下還挺信任他們的……」
「魔族難道還沒有被打敗嗎?你說他們會不會跑到我們這裡?要是我的孩子碰到了魔族……」
不明真相的人們不停地喧鬧著,酒館的門突然開了,一個穿著灰褐色舊襯衫的男人走了進來,隨後門又關上了。
沒有人在意,反正「醉人」酒館隨時都有新的顧客。不過這人進來以後好像對大家的談話全無興趣,他拽了一下歪斜的舊牛皮帽,走到前台要了一杯平常的麥酒。
「情況沒有那麼嚴重吧?」
穿著整潔制服的服務員端著麥酒走到他的面前,低下頭來。
「比他們瞎傳的還要嚴重。」牛皮帽男人牽強地扯動了一下嘴角,「是博倫弗茲。」
「真的?」服務員的眉毛揚了起來。很快,他的表情重新恢復了平靜,「到這邊來說吧,不用擔心,至少到目前為止,這家酒館還是很安全的。」
「廢話,這是我的酒館。」牛皮帽男人咕噥著把杯子裡的麥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