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p.s.今天本來不打算熬夜,但是這一章寫不完我沒法睡,估計大家看了就明白了……t0t
「上次來彌賽亞島的時候,這座城市,還有外面的樹林,還有清風港,都好漂亮……」
不知道怎麼回事,艾夏背著手,彷彿可以看透厚厚的牆壁似的目不轉睛地盯著牆壁看,「我記得那時候是秋天,那邊的街道」她舉手指向門外,「就像珠寶一樣,鋪著閃閃發光的琉璃瓦,人們都很高興的樣子,商店裡的老闆也很熱心地幫助我。我們兩個還一起從小木林裡走過,這裡的樹林……」
她仰起頭來,溫柔的目光裡,淡淡地浮現著晶瑩。伊凡整個人都呆掉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胸口開始微微刺痛。
艾夏還記得那段往事,只是此時的彌賽亞島,卻已經不是她記憶裡美好的樣子了。如果艾夏現在走出醫療所,她看不到閃閃發光的琉璃瓦,只能看到陰雨之下灰濛濛髒兮兮的帳篷,城外堆積著魔物的黑色屍骨,秋日絢爛多姿的小木林,落下了焦黑的傷痕,而清風港徹底成為了廢墟……
難以置信。
一個魔族,一群黑骨魔物,就把他的故鄉變成了這個模樣。美麗的景色,竟然如此脆弱。儘管伊凡以前並不覺得彌賽亞島很美,聽了艾夏的話,卻覺得,好像真的有什麼很珍貴很美好的東西被毀壞了,難受。也很氣憤。
又是魔族!
為什麼這些魔族總是要毀掉美好的東西呢?為什麼這些魔族要一次又一次地踏上和平安寧的土地?這種問題,大概就連伊德格拉修城的聖魔導師們都無法回答吧!
疲憊很快熄滅了他彷彿黑色火焰般升騰而起的怒氣,一陣眩暈襲向他的頭頂,視野不斷晃動。不管再怎麼氣憤,一直沒有好好休息的身體終究是無法這麼一直消耗下去,既然艾夏已經醒了,他也可以徹底放下心來了。
他長長地出了口氣,試著安慰艾夏幾句。
「過幾天城裡就會恢復原樣了,小木林也會恢復,他們會種上更多的樹。清風港也會重建起來的。」
「嗯。我相信,一定會好起來的。」艾夏轉過頭來看著他,鄭重地點了點頭,「其實。伊凡。我以前都沒有出過遠門呢。父親因為……嗯……身體不好,我得照顧他……」
說到這裡艾夏的視線閃動了一下,稍微移開了一會兒。又認真地轉了過來。
「他知道我是路癡嘛,稍微走遠一點就找不到回家的路,連方向都分不清楚。」艾夏有點不好意思地撅起嘴巴,「可是,我想到遠方去,我想,要是能夠走遍這個世界上每一個角落,一定會看到很棒的風景。」
伊凡張了張嘴巴,再次愣住。隱隱約約記得,艾夏她曾經說過這句話,在兩人一起走過秋日樹林的時候。
那時候似乎一切都沒有開始。
那時候的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和這位偶然相遇的可愛女孩一路同行,一同經歷快樂與悲傷,甚至,一同面對生死。兩人的命運,彷彿從那個秋日開始,就已經綁在了一起,注定要有一段不平凡的旅程。
可是當時誰也沒有發覺。
至今為止,從沒有出過遠門的艾夏,最遠只去過光明城的伊凡,已經走過了帕蘭大陸上所有的國家。從魔導聯盟直屬的安格魯地區,到花園王國法德蘭,從巫師的神秘小鎮塔卡漠,到遼闊的古老奧拉。經過班哈爾雪原的風雪,與大地的守護者們相遇,在遙遠的海島上認識那些被排斥的混血魔族,也在雷貝洛沙漠中,看到了羽族的夢幻之城。
一路回憶,一路風景,令人不敢相信,只是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儘管艾夏忘記了很多很多,卻沒有忘記這段旅程的起始,在那個溫暖的秋日,她抬起頭,與一位素不相識的同齡少年目光相對。
「太好了,伊凡已經變得跟那時候不一樣了呢,我一看到你的眼神,就覺得你心裡一定有很難過的故事,所以很想認識你啊。我也遇到過很難過的事情,如果我能讓你高興起來就好了。」
忽然變得穩重的語氣,忽然變得柔和的視線,叫人不禁怦然心動的率真純粹的笑容。
艾夏輕輕眨動著紫色晶亮的雙眼,就這麼微笑著凝視著伊凡,兩人的距離,只是一步而已。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以真正像是姐姐的語氣,緩緩地說。伊凡驚愕地看著這樣的艾夏。艾夏依然是他所熟悉的艾夏,依然是那張熟悉的笑臉,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伊凡卻覺得艾夏似乎正在遠離他!
橘色長髮,白皙的面龐,所有屬於艾夏的,都在漸行漸遠……
他突然衝了過去,伸開雙臂抱住了艾夏。
手指觸摸到她連衣裙下面厚厚的繃帶,他不敢抱得太用力,只是輕輕地摟著她,感覺到她還真實地存在著。艾夏似乎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做,一時間連呼吸都屏住了。
「呃,抱歉。」很快,他鬆開了艾夏,場面相當尷尬。
「你……太卑鄙了。」
橘色的髮絲遮住了少女的臉,艾夏低垂著頭,聲音裡居然有幾分哽咽。伊凡頓時慌了,甚至來不及去理解艾夏話裡的含義。
「啊,那個,我,我只是想……」
「明明只要好好地說句『再見』就可以了,只要說句『再見』,我就可以……」艾夏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踉蹌著往後挪動了幾步。剛剛還是笑著的她,卻突然艱澀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垂在身體兩側的拳頭不住地顫抖。
「你沒事吧?」伊凡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都要停止跳動了。
艾夏用力地抬起了頭。
滿滿的滿滿的眼淚從眼眶裡溢了出來,映著澄澈的紅色,就像紅寶石一樣晶瑩剔透。
或許是因為腦子的反應已經變遲鈍了,站在她面前的伊凡,居然連本源魔力的氣息都沒有感覺到。他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那雙宛如變幻的霞光一般極美的紅色雙瞳吸引住了。
溫暖的黑暗從天而降,很快,他的手和腳都被黑暗充滿,沉重得抬不起來,眼皮也變得非常沉重。
在世界墜入黑暗之前,他的耳朵裡又響起了艾夏的聲音。
她在哭。
她說。
「對不起,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