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維爾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胸口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的洞。
血還沒有湧出,那黑色如此純粹,就好像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平白無故地消失了,而不是被什麼利器傷害。
所有黯淡的光點,同時閃爍了一下,封閉的空間突然出現了致命的裂痕。
亞撒彷彿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到了,後撤了好一段距離,意外失去平衡的魔力讓他險些失控。清風港的大地,佈滿漆黑的斷層,海水從斷層中像泉水一般冒了上來。
深吸一口氣,亞撒用手背抹去嘴角不小心溢出的血。他看向更高的天空,離埃維爾很近的地方,白衣少年憑空佇立。亞特爾.赫爾諾斯的臉上漾起燦爛的微笑,平舉的左手,黑色戒指的光輝很自然地融入黑暗中。
「你……」
埃維爾睜大了震驚的雙眼,一把按住傷口,免得一下子失血太多。誰也沒有料到,另一位黑色星辰的主人會突然闖入這個魔力對峙的空間,亞特爾的侵入讓整個空間瞬間因為失衡而崩潰了。出於本能地,埃維爾攏起雙翼包裹住自己,卻控制不住地往下墜去。
「哥哥,真不巧,讓你遇到這種事了。」亞特爾回過頭,歉意地轉向亞撒。稚氣卻又十分優雅的面龐,浮現出很複雜的神情,分不清是喜悅還是難過。
亞撒猛然發現亞特爾的右手,正握著打開的銀色懷表,雙輪五芒星契約徽章。縈繞著夢幻般美麗的七彩光輝!剛才,亞特爾已經借助世界樹的力量。將自己的魔力強化,他和亞撒的魔導秘器是完全一樣的,他也是「星」,也只有他才能闖入完全封閉的「無星之夜」!
而他現在把無星之夜破壞了,世界樹已經掌握了亞撒的位置!
亞撒的身影忽然消失,然後重新出現在更靠近大海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驟然的失衡讓他體內魔力無比混亂,他完全可以用他的空間魔法,平安無事地離開。黑色星辰裡的魔力此時就像某種毒藥似的。凶狠地扯動他的神經,他不得不用上他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這幾乎就要暴走的魔力。
可就在這時,彷彿一個沒有實體的牢籠從天而降,整個天地驟然一變。地上升起一圈厚重如山的城牆,金屬的利刃就像叢生的荊棘張開一張巨網,天空一片蒼白。閃耀著刺目的金色八芒星,火雨傾盆而降,瘆人的灰濛濛的影子哀哭著宛如冷風在他頭頂旋轉。
來自四面八方的魔力,如同一大群警覺的野獸盯死了他。
「好久不見。」亞撒平靜地向某個看不見的人問候。
白色天空中緩緩落下一位老人,頂著一頭被風吹亂的稀疏的白髮。奧斯本.博倫弗茲平時是不容許自己以如此邋遢的形象出現在別人面前的,看樣子。他在這清風港附近潛伏了一段時間。和博倫弗茲同時出現的還有和他一同構建這領域的人——德文.布萊爾,塞德裡克.巴倫,盧恩.赫洛,埃姆斯.克拉克。
領域邊緣,還有一抹水藍。像個旁觀者似的遠遠地飄浮在那裡。亞撒輕輕歎了一口氣,繼續注視著博倫弗茲。那張刻滿皺紋的臉上混雜著謹慎與瘋狂,臉上的肌肉不住抖動。
「你完了,叛徒!今天無論如何你也別想逃出去!」
博倫弗茲還擠不出一句回應的話,沉不住氣的赫洛忍不住高聲怒喝。他居然沒有立刻暴起,大概是早有計劃。與亞撒為敵是件很危險的事,雖然亞撒現在就像一隻掉入陷阱的獅子,可獅子畢竟是獅子,戴上鐐銬也能咬死人。
「盧恩,你還沒有跟瑪麗娜和好嗎?」亞撒的口吻卻帶著一絲久別重逢的驚喜,彷彿跟老朋友閒聊。他的嘴角翹著,蒼金色的瞳孔裡卻沒有半分笑意。他依次看向這些他昔日一同維護「秩序」的同伴。
「塞德裡克,德文,你們兩個最近好像學得不錯啊,已經找到斯蒂芬的所有研究成果了嗎?埃姆斯,我記得你以前不喜歡和別人一起行動啊?」
「閉嘴!」博倫弗茲終於忍不住厲聲大吼,「我不會給你辯解的機會,我早就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所以?」
亞撒笑看著博倫弗茲,就像在看著一個頑固不懂事的小孩,「博倫弗茲先生,你還是那麼自以為是?」
博倫弗茲的心臟驟然一沉。
他其實很清楚,這一次,他們做了充分的準備。亞撒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了五位聖魔導師魔力重疊的領域,何況世界樹早已增強了他們所有人的魔力,將他們的魔力融合在一起,並且。所有人都已經把契約徽章對魔力的壓制完全釋放了出來。是亞特爾及時通知了他們,還告訴他們亞撒的狀態不算太好,博倫弗茲也發現亞撒有吐血的跡象,失衡的魔力顯然已經嚴重傷害到了他。
但是為什麼?他還是感到如此忐忑不安?
亞撒.赫爾諾斯這個最危險的敵人,已經被困在他們的精心準備的牢籠之中了啊!
「是你想出來的辦法吧,亞特爾。」亞撒收起了笑容,冷漠的視線,猛地投向自己唯一的弟弟,「只有你瞭解『黑色星辰』。」
「我害怕……」亞特爾和瑪麗娜一樣離得遠遠的,好像這一切都跟他無關似的,好像他真的不想傷害亞撒。他的聲音很微弱,當他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哥哥的陰影,就像噩夢一樣,一直纏著他不放。
兩枚戒指總有一天會合二為一。
不是他殺了哥哥,就是哥哥殺了他,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兩枚「黑色星辰」啊!亞撒從不瞭解亞特爾的真實想法,當「善與惡的魔鏡」將注定的命運展現給他時,他就知道,他只能走上這條道路。
不想死,就必須殺人!
「你以為你是誰?」博倫弗茲從齒縫裡擠出凶狠的聲音,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快要崩潰了似的。
「你以為,你能戰勝我們所有人,加上我們背後世界樹的強大力量嗎?」
「當然不能。」亞撒將視線轉向他,露出無可奈何,又帶有幾分憐憫的表情,聳了聳肩膀,「不過,我可以確定死得不會只有我一人,如果你們真的想跟我拚命的話。」
剎那間。
陰嗖嗖的冷氣伴隨著亞撒輕描淡寫的話語透入博倫弗茲的心臟,博倫弗茲渾身一僵,往後滑行了幾米,倉皇得就像是他馬上要落荒而逃。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
他把牙齒咬得咯咯響,眼睛瞪得滾圓。領域裡的魔力繼續增強,博倫弗茲沒有任何理由放棄這次行動!亞撒他甚至沒有準備防禦的魔法!
「你們也覺得現在動手合適?」亞撒平靜地掃視四周,「我不覺得那個魔族王子已經死了,你們畢竟是人類的守護者吧,難道不打算考慮一下外面的威脅嗎?」
「不……不要再說了!」博倫弗茲竭力繃緊發抖的小腿,「我,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動手!」
他扯著嗓子,拚命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