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德格拉修內城的黃昏美得讓人難以置信。
宛如藍寶石一般純淨的海面上,落滿金紅色斑斑的亮點,在靜悄悄的晚風裡上下起伏。
晚霞好似畫筆隨意的勾勒,卻在色彩上添加了細膩的七色虹光。塔樓連貫的弧線,染成鑲金的玫瑰紅,夕陽的餘暉在光點的折射中綻放出夢幻般朦朧的花朵。
伊凡望著眼前透明的煉化水晶窗戶,感覺自己好像還沒有從夢境中醒來。
拉克西絲叫他留在這裡……
其餘的事情,似乎是牽扯到了許多他不瞭解、也不應該瞭解的東西,在世界樹的同意下,拉克西絲帶著他與卡洛離開了帕薩艾特魔法塔,但是拉克西絲讓他暫時不要回。
「這裡是我平時的住處。」拉克西絲,「等我,把事情處理完我就回來。」
拉克西絲的住處出人意料地平凡,彷彿一位法德蘭貴族小姐的房間似的,而且這位貴族小姐喜歡淡雅的裝飾風格。掛著嫩黃色帷帳的四柱床旁,有著精緻的雕花落地燈,白漆的小化妝櫃上擺著銀藍色的方盒子,周圍的牆壁鋪著淺紫色燈籠花圖案的牆紙。伊凡老老實實地坐在陽台窗戶旁一把有扶的沙發椅上,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
話,其實他跟拉克西絲這個人完全不熟,只是見過幾次,聽過一些關於她的傳聞。離開會議廳之後,拉克西絲的表情並沒有一絲溫柔、感動或者熱情,卻像是世界樹,平靜裡透著淡漠。在會議廳裡,拉克西絲那麼努力地想要保護他,出之後反倒一句話都不想跟他了。也許他不該來的,伊凡想,就算他不來,拉克西絲也能擺脫困境吧?
至於烏鴉——
一想到烏鴉。伊凡就覺得有一塊冰滑進了他的胃裡,他很想問清楚烏鴉怎麼樣了,不過,在那種情況下,他有什麼理由關心一個被他抓來的非法魔導士呢?
門開的聲音很輕,房間裡很安靜。拉克西絲背靠著門把,緩緩地舒了口氣。
「坐著別動。」拉克西絲冷淡地命令。快步走向陽台。她往外面望了一眼,抬按在透明的煉化水晶上,幾秒鐘之後,她轉過身來。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島上的那些人已經撤到奧羅拉群嶺裡了吧?」
「呃……是的,芙洛蒂卡大人。」伊凡不自覺地用上了更加客氣的稱呼。他不知道拉克西絲有沒有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生氣。也不知道他的這番舉動,最終造成了怎樣的後果。
「這樣啊。」拉克西絲低頭看著腳下白絨的地毯,「那就沒有問題了。你有沒有把真實的情況告訴卡洛普朗特?」
「我沒有跟他幽靈群島的事,他本來也想——」伊凡硬是把「救您」這半句話給吞了下,「——打聽您的消息,他,您是他的救命恩人。」
拉克西絲把頭扭到了一邊。像是在看風景。
「接下來會有些難辦,我的禁令一時半會還無法解除,不過,至少洗清了我『和魔族勾結』的嫌疑。你全都看到了吧,核心議會就那個樣子。」
拉克西絲的語氣裡有一種很明顯、不加掩飾的厭惡。
「博倫弗茲整天嚷嚷著要改革,赫洛他們也是,要不是有世界樹的契約存在,秩序之閣裡非得打起來不可。但是。要讓我們之間不進行語言攻擊是不可能的,我真不知道這樣的爭鬥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伊凡聽得有些茫然,還有些心驚膽戰。他意識到拉克西絲在抱怨核心議會的其他大人,但是,當著一個外人的面,這樣抱怨真的好麼?
「——就是對現在的議會制度,那些人也有很多不滿。對世界樹的管理也是。看吧,他們遲早還會找機會治我,艾斯梅德拉大人幫不上一丁點忙,卡特琳娜……一直都是我在連累她。」
拉克西絲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好像很懊惱,很心煩。
「你這一來,把事情搞得更麻煩了。」拉克西絲露出一絲苦笑,「吧,在這裡話是安全的。斯洛斯的魔核真的是在海底找到的嗎?」
「我……」
儘管拉克西絲命令要他坐著不動,他還是訕訕地站了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把事情搞得更麻煩的……」
「不,你沒有錯,是我的問題。」拉克西絲及時打斷了他,「我對我自己沒有信心,伊凡,你可能不明白,我覺得我快堅持不住了,如果我完了,你們也會遭殃。這一次我是做好心理準備的,就算沒有證據,他們也會想辦法製造偽證,對於他們的惡劣段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真希望有人能幫我。」
「……」
伊凡一臉驚愕,他注意到拉克西絲又稱呼他名字了。拉克西絲好像對他也沒有那麼冷漠,是因為心情不好嗎?
「我也不知道亞特爾赫爾諾斯為什麼會幫我話,他叫我住在他的庭院裡,我以為他會監視我,我一直以為他是支持博倫弗茲的。」拉克西絲疲倦地靠在了窗戶上,「亞特爾赫爾諾斯這個人,反正我是看不透他的,很頭疼。」
她用指戳著自己的額角,緊閉著眼睛。
「布萊爾找過你了?」她重新把眼睛睜開。
「嗯……嗯。布萊爾大人想讓我……一些對您不利的話,我沒答應。」伊凡一面語速很快地回答,一面怔怔地看著拉克西絲。
「我都不知道該怎麼你了。」拉克西絲苦笑,笑容裡有些無奈,卻也有一縷淡淡的欣慰,「好吧,不管怎麼,這次是你幫了我,也讓我幫你一次好了。」
伊凡想拉克西絲已經救過他兩次了,算上法德蘭王國伊斯特城那次,拉克西絲解決了水魔女潘德蕾拉,應該是三次,三次的救命之恩已經很難報答了。可是他還沒想好該怎樣開口,拉克西絲的心裡多了一顆純淨的水晶球。
「你的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吧?」拉克西絲直起身,伸扶著伊凡的肩膀,「坐下,我來幫你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