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朝著冰做的幽靈船靠近,遠遠望去,彷彿是一隻渺小的螢火蟲撲向陡峭的山壁。伊凡站在銀狼身後,他所能看見的,只有向著上下左右不斷延伸的冰牆,冰牆渾然yiti,不是由冰磚砌成,它是一整塊完整的冰。難以想像這艘龐大如冰川一般的巨型方舟究竟是用什麼方法造出來的,這簡直就是神跡!
伊凡一直繃緊著神經,海浪沖刷著船舷,他努力從嘩嘩的聲響裡聽出異常的動靜」「。他在夜晚的視力遠不如艾夏,甚至比不上銀狼,他對本源魔力的感知能力也無法和艾夏相比,他能做的,就只有緊跟在艾夏身邊,隨時準備應對任何突發狀況。
他沒有望見高聳如山巔的甲板上,斯洛斯殺死貝斯特勒的畫面,他只知道不久之前有一顆流星墜落,帶著一股本源魔力的氣息。
「小心!」艾夏突然叫喊了起來,猛拽了一下銀狼的衣服,銀狼往後一歪,及時調整姿勢,蹲了下來。海浪毫無徵兆地暴起,像一排漆黑的水柱,直衝天際。
「伊伊凡!」艾夏趴在船上奮力大喊,海面忽然急速下降,彷彿是下方的大海出現了一個方圓幾百米的巨大空洞,騰起上百米高的水柱像傾倒的大山一般朝著他們的頭頂壓了過來。
銀狼抓起掛在脖子上的螺號,嗚嗚地吹響急促的警報聲,這是緊急撤退的信號。
跟著他們後面的那些小木船立即拼了命往後劃,可海浪宛如惡魔的手掌。狠狠地將這些小船攥住,短短一瞬間,海上響起一連串轟鳴,彷彿是開山的爆炸聲。
「全部給我往回游!」
浪頭砸下,最前方銀狼那艘小船上,卻傳來果斷的命令。銀狼的海盜兄弟沒有一個不會潛水的,儘管所有船隻都被掀翻,船上的海盜們卻反應敏捷,及時跳入海中。他們聽見這是銀狼的聲音,驚訝地回過頭。
靠近那艘冰船。海水彷彿被下面的空洞不斷吸走。宛如冰川一般雄偉壯觀的冰船正以快得驚人的速度下降!湧起的浪頭上,赫然亮著一盞銀色的燈,比起最亮的星辰還要炫目。他們只望見那盞燈被浪拋起,然後重新墜入大海。被這黑色的惡魔手掌拉入了漩渦之中。
……
冷冰冰的海水澆灌在斯洛斯頭頂透明的保護罩上。保護罩上藍白色螢光快速閃滅。她默默地閉著眼睛,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維持保護罩也是需要魔力的,而她。魔力已經很弱很弱了……
海水鋪天蓋地捲來,淹沒了她,淹沒了冰棘的桅桿,極冰方舟,沉入了大海。
斯洛斯謹慎地撤去了保護罩,讓自己適應海下的環境,她穩穩地佇立在冰做的甲板上,整個身軀彷彿就是一座女神像,白色連衣裙和她血染的長髮浸透了海水,如煙霧一般飄舞。她緩緩抬起雙臂,從後抱住自己的頭,頭痛的感覺就像是腦漿都快要流出來的,她微微睜開雙眼,卻什麼都看不清。
羅莎,羅莎,羅莎。斯洛斯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一遍一遍在心裡重複著好友名字的簡稱。她清楚地知道那個名叫「羅莎萊娜」的紅魔女是不會聽到她的呼喚的,羅莎萊娜去了賽托大陸南方的災難之地,應該不會得到她的消息。不過,她現在真的需要一個執念來保持意識的清醒,她太想睡了,可她絕不能睡。
只好去想羅莎萊娜了,因為此時此刻,她能想到的肯救她的人,就只有羅莎萊娜。
羅莎,我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了?
七十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隔著一條寬闊湍急的河流,河對岸的幾處房屋在熊熊烈火裡坍塌。
斯洛斯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剛從河裡撈出來的東西一枚黑色戒指,黑色的金屬指環上嵌著一枚黑色半球形寶石,那寶石並不明亮,但卻彷彿盛滿了不知名的yeti,泛著若隱若現的水紋。不過,戒指是戴在一個人類男孩手上的。
她茫然地打量著這個多餘的男孩。男孩渾身都濕透了,銀色的短髮濕噠噠地黏在一起,還混著人類那種鮮艷的血紅色,皮膚上呈現著燙傷的痕跡,氣息微弱。她抓著男孩紅通通的左手,看著那顆戒指籠著一層朦朧的灰色光暈,而男孩的週身也是一樣的光。
她不知道可不可以直接將戒指取下來。告訴她們消息的魔女莫琳詩說,殤之戒黑色星辰會認主人,它的力量只有主人能喚醒,而當時看到那一幕的斯洛斯,感覺這個男孩就是黑色星辰的主人。也許殺了這個男孩會比較妥當,可是萬一激起了黑色星辰的反抗,自己會不會有危險?
她抓著那個男孩看了好半天,直到羅莎萊娜沿著河岸急匆匆地掠過。
「安莉!幹得漂亮!」羅莎萊娜那雙火紅色的大眼睛裡跳動著興奮的火光,「那些傢伙丟給了我一大堆空盒子,原來戒指在他手上啊!」
「他是……」斯洛斯抬起頭。
「你管他是誰。」羅莎萊娜像是哼小曲那般哼了一聲,「趕快把戒指帶走,你磨磨蹭蹭地幹什麼啊!」
「他……」斯洛斯低下頭。
「唉煩死了煩死了,怎麼啦,你喜歡他啊?」羅莎萊娜撇了撇嘴,蹲下身來。羅莎萊娜那只白皙裡透著胭紅的手剛一觸到黑色的戒指,男孩突然睜開眼睛,直視天空。
「啊!嚇死我了!」羅莎萊娜猛一聲大叫。可是,羅莎萊娜並沒有遭到黑色星辰的攻擊,倒是那個孩子,眼神漸漸變得迷茫。
「你是誰?」應該已經到了成長期的人類男孩表情居然純淨得就像嬰兒。他好奇地看看抓著他不放的斯洛斯,又看看羅莎萊娜。
「他在裝傻吧……」羅莎萊娜皺起了那雙細長的紅色眉毛,「算了不管了,安莉你讓開。」說完,羅莎萊娜的右手,托起了一團火焰。
熟悉羅莎萊娜的斯洛斯馬上明白,羅莎萊娜是打算把這個男孩燒成灰,她料想黑色星辰應該是不怕火的。當時的斯洛斯幾乎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繼續盯著那個男孩看,她低聲說了一句,「不討厭。」算是回答羅莎萊娜剛才那句開玩笑一般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