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沒錯。」
「嘿嘿嘿嘿。」
「哈哈哈。」
其他三位獵人應和著。
伊凡依次看向這些興高采烈的獵人。一共四人,全部都在三十歲左右,離門口最近的矮個子套著一身黑色熊皮大衣,壓到眉毛上的皮帽下露出稀疏蜷曲的棕灰色頭髮,扁平的鼻子大得驚人。坐在他右邊的是個面色通紅的壯漢,即使在這麼冷的地方,他也沒穿毛皮斗篷或大衣,他身上的皮甲和鋼鐵質地的護甲搞得他更像一個傭兵,而不是獵人。
矮個子對面是個高個子,他也戴著皮帽,側著身子,背後露出一把巨大弩弓的末梢。他旁邊的那個人一眼看上去就像一頭個頭較小的熊,不但裹著黑毛皮,一大把黑鬍子,連帽子都特地做成熊頭模樣。
「這位是他們的老大,亨特先生。」塞林抬手示意那個矮個子。站在這些獵人跟前,姿態優雅的塞林顯得如此格格不入,「這位是斯通先生,史萊克先生,和鮑勃先生。」
「不用叫我們『先生』,魔導士小姐。」老大亨特笑得鬍子直顫,「我們哥幾個就是拿錢辦事,護送任務接多了,送兩個小孩不在話下!」他說著,刻意亮出掛在腰間的手弩,還有綁在護腿上的小彎刀,「不過這個價錢咱可得先說好。」他豎起兩根手指,「這個數,一個子兒都不能差。」
「我知道你們的價錢。」塞林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將一袋米柯爾硬幣放到亨特攤開的大手掌上,他的手掌佈滿老繭和傷疤。「剩下的一萬,等我看到我們的人平安回來之後再交給你們。」
「成交!」亨特激動不已地握住塞林白皙的手,粗魯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令人意外的是,塞林居然依舊面無表情,沒有一丁點嫌惡。
「我知道你們是這一帶最好的獵人,也是最有信譽的傭兵。」塞林禮貌地抽回手,招手示意伊凡和艾夏過來。一靠近那幾個獵人,伊凡就聞到一股毛皮的腥膻味,不由地皺了皺眉。「這兩個孩子都是我們聯盟重要的魔導士,伊凡·亞菲爾,還有艾夏·特蘭德。請務必照顧好他們。」
「知道知道,貴族家的少爺小姐最嬌貴了,照顧得好,大人放心。」亨特繼續咧嘴大笑,「又不是沒接過這樣的任務。前幾年,就那普萊斯城的城主,姓布蘭德斯的——」
「亨特先生。」塞林用冰冷的語調輕聲打斷了他,「我想讓我們的魔導士好好休息,您的故事,或許可以路上再說。」
亨特不愉快地撇了撇嘴。
「那好吧。」他很快妥協,「咱們要走的路可長著呢,養好了身子才能走得了路吶!」
這天晚上,伊凡和艾夏就住在老酒館隔壁的旅店裡。
旅店已經相當破舊了,老闆剛回來沒多久,魔族沿著寒霜大道來襲的時候他第一時間跑到普萊斯城躲了起來。看樣子魔族奴隸們急著趕路,沒把這路旁的幾處老建築洗劫一空。亨特囑咐了他們好多遍要穿暖和點,要戴上皮帽子,得把耳朵護好,不然準被雪原的寒風給凍掉。
儘管伊凡覺得他們已經準備得夠充分了。第二天天還未亮,亨特就重重地砸著他們的房門將他們叫醒,塞給他們一壺溫過的麥酒。
「噢相信我,少爺,還有小姐,你們不會拒絕這個的。外面冷得叫人沒法喘氣,你們會需要這個的。」亨特說完,領著他們摸黑往樓下走,「少爺和小姐裹著羊毛毯子睡大覺的時候,咱們兄弟已經把雪橇備好啦!是的,沒錯,不用少爺和小姐操勞,我們辦事可靠得很吶!我們的狗可是這兒最棒的雪橇犬,奧羅拉群嶺上的那個品種。沒錯,純種的奧羅拉雪橇犬,我們辦事絕對可靠!」
伊凡每次聽見這個獵人老大說話都有種插不上嘴的感覺,何況一大早起來倦意還沒有消,只是迷迷糊糊聽見什麼雪橇,雪橇犬之類的說法,隨口應了一聲「知道了」。
艾夏卻陡然打起了精神。
「亨,亨特先生,請問……我們要坐雪橇?」
「『先生』不『先生』的見鬼去吧!」亨特朝著天花板哈哈大笑了兩聲,「您以為呢,我尊貴的小姐?您指望我們這些獵人用掛著天鵝絨窗簾的馬車送您去諾姆那邊?再帶上您心愛的紅茶和甜點——小姐,班哈爾雪原那邊可不比您的城堡,北風呼啦一下就把您漂亮的馬車掀翻咯!紅茶還沒倒好就結冰啦!甜點都硬得跟磚頭呢!想去奧羅拉,還是乖乖跟我們一起坐雪橇吧!我保證,比您的馬車快多啦!」
「我,我不是貴族小姐……」
憋了很久,艾夏終於忍不住漲紅了臉,「我父親也是獵人!」
「噢,是的,沒錯,您父親絕對是個聰明的『獵人』!」亨特顫個不停的略腮鬍子叫人直想狠狠揪住他的鬍子讓他別再笑了,「得了吧,小姐,我敢說您父親和您一樣,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雪原!」
艾夏抿緊嘴唇,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羅賓有沒有去過雪原她怎麼知道?她能記住的,只有最近一年以內的事!她只記得羅賓病重的模樣,只記得羅賓講過的幾個故事,只記得羅賓最後的囑托……
她就是為了找回逐漸失去的記憶才一直努力到現在的!
「我們是沒去過雪原。」
耳邊響起一個不大卻很沉穩的聲音,不知不覺中,伊凡隔著羊皮手套握了一下她的手指,「我想,你們應該也沒去過法德蘭王國,塔卡漠環形山,還有安格魯地區的伊德格拉修城吧?你們有聽說過這些地方嗎?」
伊凡的話裡並沒有嘲笑的意思。他不想跟獵人們生氣,一點都不想,塞林說過,沒有這些獵人,他們不可能到達諾姆的城堡。不過,他也不喜歡這個亨特說話的口氣,好像他和艾夏是足不出戶的少爺和小姐,什麼世面都沒見過似的。
「哼,南方沒有意思。」亨特撇了撇嘴,不屑地哼道。或許是真的對南方一竅不通,他沒有把話接著說下去。他伸出手,想接過兩人的旅行包,見他們沒有把包放下的意思,亨特乾笑一聲,收回了手。
「嘿嘿,行啊。」
亨特點上一盞盛著動物脂肪的燈,迎著呼嘯的冷風踏上覆著厚厚積雪的寒霜大道,不遠處,燈火仿若惺忪的睡眼,一晃一晃等待他們的到來。